杀道剑 作品

第1505章 勇者比企谷八幡

 
那个刚刚用头盔作为人生最后反抗的、被怪物啃噬得不成人形的倒霉蛋?

巨大的讽刺感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残存的意识,几乎要让他发出凄厉的狂笑。

如果这就是勇者……那这个世界,该是何等廉价而荒诞的舞台!

这所谓的“馈赠”,更像是命运之神在彻底碾碎他之前,投下的最后一瞥充满恶趣味的嘲弄目光。

就在这极致的荒谬与剧痛几乎要将他意识彻底撕裂的瞬间,弹窗底部,新的文字伴随着一种极其微弱、却穿透了耳鸣的、如同精密秒表跳动的“滴答”声,冷酷地浮现出来:

【接收确认:是/否?】

【生命体征临界。最终抉择时限:07:00……】

那倒计时的数字,如同冰冷坚硬的墓碑,在他模糊的视野里跳动了一下:
【06:59……】

每一次数字的跳动,都伴随着他体内某种重要东西的急剧流失。

06:58……

身体深处那点残存的暖意彻底消失了,四肢百骸只剩下刺骨的冰冷,如同浸泡在冰海深处。

06:57……沉重的疲惫感如同万吨巨石压垮了他最后的意志,眼皮变得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得无法抬起,视野迅速被浓稠的黑暗从边缘向中心侵蚀。

06:56……连那一直折磨着他的、后背被啃噬撕裂的剧痛,竟然也开始变得遥远、麻木,仿佛发生在别人身上。

06:55……耳鸣声消失了,世界陷入一片绝对的、令人心慌的死寂。

06:54……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意识仿佛被剥离出来,孤零零地悬浮在虚空中,只有眼前那幽幽发光的弹窗,是这片虚无中唯一的坐标。

06:53……那个冰冷的选择框,【是/否】,悬浮在倒数计时之上,如同通往未知深渊或彻底虚无的两道门。

没有解释,没有承诺,只有这冷酷的二元抉择和那不断减少、如同生命本身在沙漏中流逝的数字。

06:52……

时间在流逝。

或者说,他仅存的生命,正在被这倒计时精准地丈量、收割。

接受?

这荒谬的“勇者”馈赠?听起来像另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一个比死亡本身更加可笑的结局。

拒绝?

沉入那无边无际、不再有痛苦也不再有任何知觉的永恒黑暗?彻底的安息?
意识像风中残烛,在最后的虚无边缘明灭不定。

拒绝的念头带着一种熟悉的、令人心安的解脱诱惑——放弃吧,比企谷八幡,这不正是你一直以来的归宿吗?
独行、腐烂、安静地消失,像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这很符合你为自己写好的剧本。

可就在这放弃的边缘,一个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画面,如同黑暗中划过的流星,猛地刺穿了沉沦的迷雾——比企谷小町。

那笑容,此刻却异常清晰地浮现出来,带着一种奇异的温度。

拒绝的念头,因为这短暂闪回的画面,产生了一丝微不足道却足以改变轨迹的动摇。

如果……如果拒绝意味着这种笨拙的温暖将彻底从那个女孩,也就是自己的笨蛋妹妹的世界里消失……
“我……果然……”

一个破碎的、无声的念头,如同叹息般在他即将沉寂的意识之海里浮起。

果然什么?果然还是个无可救药的、矛盾的蠢货?

还是……果然无法对那点微光视而不见?
冰冷的弹窗依旧悬浮着,【是/否】的选项在倒计时06:45的幽光下,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

剧痛已经彻底转化为一种无边无际的沉重麻木,身体的感觉正迅速抽离,仿佛沉入粘稠的沥青湖底。

唯有那微弱的、代表心跳的搏动感,还在意识的最底层,极其缓慢而沉重地敲击着,每一次搏动都像是垂死巨兽最后的喘息,间隔越来越长,预示着终点的迫近。

比企谷小町,如同投入死水微澜的最后一块石子,激起的涟漪微弱却顽固地扩散着,暂时驱散了意识沉沦的迷雾。

然而,这短暂的清明带来的并非力量,而是更深的疲惫与一种近乎自嘲的明悟。

他看清了自己内心那点可悲的惯性——即便在意识弥留的碎片里,即便被系统荒谬地冠以“勇者”之名,他依旧在试图抓住点什么,哪怕那只是比企谷小町所代表的一丝与他人笨拙的联结。

这联结脆弱得可笑,却是他贫瘠世界里为数不多未被彻底污染的微光。

“保护”这个词,此刻咀嚼起来带着浓重的铁锈味(那是他自己喉咙里涌上的血)。

保护妹妹?

或许吧。

但更深处,也许他只是在保护自己心中那片拒绝彻底冻结成冰的角落,保护那点微弱得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不孤独”的卑微渴望。

多么自私又多么无力的动机。

这所谓的“勇者”行径,剥开那层被系统强行赋予的、华丽却冰冷的外壳,内里不过是一个别扭的、伤痕累累的灵魂,在绝境中遵循了那点可悲的本能冲动罢了。

倒计时跳到了06:30。

视野的边缘,那片浓稠的黑暗如同涨潮般无声地蔓延,蚕食着弹窗发出的幽光。

那冰冷的数字每一次跳动,都像重锤敲打在即将断裂的神经上。

身体的存在感几乎完全消失了,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旁观者,悬浮在自己残破躯壳的上方,冷漠地看着下方那滩逐渐扩大的、暗红色的血泊,以及血泊中那个正被非人怪物啃噬的、面目全非的人形。

“拒绝…就好了……”

一个声音在意识深处低语,带着解脱的诱惑,“腐烂…才是归宿…安静…多好……”

这低语是如此熟悉,如此契合他为自己构筑了多年的堡垒。

放弃,意味着不必再面对这荒诞的“馈赠”,不必再承担任何“勇者”可能带来的、更沉重的枷锁。

永恒的安息,听起来如此诱人。

然而,就在那放弃的低语即将占据上风,引导着他仅存的意识去触碰那个冰冷的【否】时——下方血泊中,那具残破躯体的左手,那只曾经在绝望中抓起头盔的左手,那几根被折断、沾满血污和泥泞的手指,突然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