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二年的春寒,一如今春突如其来的事端一样。
不过春天好就好在,表演少了,除了周末的演出之后,就剩下日常的训练和排练了。
桐桐下了班直接回家,关键是也没地方可去。五点下班,五点半就到了家属院门口了。几个大娘在大门口站着,抬头往高处看。
桐桐顺着她们的视线看过去,好家伙,火花带冒烟的,电工在带电作业!一水的女电工架着梯子在高处,带电检修线路。
大风大雪的,线路总出问题。说是通电了吧,一大半时间的供电是不正常的。
看门的胖大娘还喊:“小林呀,你家这个月的电费用的最多,足足一块一。”
桐桐:“……”她只能编瞎话,“哎哟!可不怎么的?我给心疼坏了。那几天刮大风,停电了,我忘了拉开关了。结果呢?我大姐住院了,我们在娘家住了几天,没回来!电灯就一直亮着。这要不是这次的电费,我是真不知道那电灯亮了好几天。”
“这可不能忘了,太抛费了。”
“那可不!给我心疼的。”桐桐应着,跺着脚往家里跑,“外面冷,避着点吧大娘。”
胖大娘应着,突然想起来了:“小林——”
“诶!”
“你们那单元呀,新分人来了!今儿下午都搬家了……说是挪家具的时候,蹭到你家大门了!你家那大门不是新刷了漆么?给剐蹭了。你回去看见别嚷嚷,看是赔偿还是咋……”
“没事,还剩下点漆,邻里邻居的,肯定还是同事,为这点事我能计较呀?您放心吧,我不计较。”
胖大娘就笑,跟人说:“小金和小林这俩孩子,除了不会过日子,没啥毛病。”
听说了!小林啥家务也不会做,得婆婆隔三差五的来给收拾。小金下厨全凭手感祸祸,日子过的散漫。挣三个,花五个,婆家娘家一家还得贴他们一个。
反正桐桐也知道自己在外面的名声,是家属院里出了名的‘拙媳妇’,手笨的呀,没法说。
也不知道谁把这话传出去的,反正都认定这就是事实,这个小林呀,一看就不是个会过日子的。那手细皮嫩肉的,不洗衣服不刷锅。
这话甚至于有人说到桐桐当面,那又怎么样呢?
抄电表、抄水表的,碰上四爷在厨房或是在卫生间洗衣服,那完犊子了,把自己的名声就传出去了。
拙就拙吧,怎么着吧?
她缩着脖子进了单元,赶紧就往上跑,这一冷,特别容易上厕所!尿急,赶紧的!
边往上跑,边掏钥匙准备开门。
结果一上楼,看见楼道里窄窄的过道摆满了东西,这是隔壁正规整着呢。
桐桐朝里一看,看见个年轻的小伙子,一个也是二十出头的媳妇子,还有个四十多岁的婶子,正抬方桌着呢。
她忙笑着问了一句:“搬家呢?要帮忙吗?”容我放个东西,上个厕所,出来好给搭把手嘛!邻里邻居的,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这是紧挨着自家的邻居,几乎是门贴门,这要不是门都朝里推,真就能碰到的程度。
“那多不好意思呀……”
“不用了!”
桐桐:“……”客客气气的那一句是婶子说的,直接拒绝的是那个媳妇子说的。这是婆媳还是母女呢?咱也不知道,但人家意见不一致,自己干嘛凑过去。
她‘哦’了一声,直接开门回家,将门关上了。
大冷天的,我在家呆着不舒服吗?谁愿意干活呢?换鞋,上厕所,洗手,出来先去厨房摸了个苹果,这是洗好放在暖气片上的,吃着正好。看见一兜子山楂还没吃,她又抓了放水盆里泡着,今晚上吃完晚饭之后,做几个糖葫芦吃。
然后踢踏踢踏的在家里走动,把窗帘都给拉起来,把屋子里的所有的灯都打开,明晃晃的,多舒服呀。
苹果吃完了,想想晚饭吃点啥。南瓜还有一小块,吃南瓜饼吧!再用泡菜炒个鸡杂,嗯!鸡杂还剩下一些够一盘菜的,还有泡的海带,凉拌个海带丝,再来个紫菜虾皮汤,简单方便。
一边安排着,一边往厨房去。
蒸南瓜,切海带丝,案板上发出轻快的‘咚咚咚’声。
在外面间或能听见哼唱声,“……妇女们呀呼嗨……都争先呀呼嗨……手摇着纺车吱咛咛咛吱咛咛咛嗡嗡嗡嗡吱……”
忙着的人听的烦都要烦死了!
外面的小媳妇揉了揉酸胀的胳膊,朝隔壁扫了一眼,心里嘀咕了一句‘争先个屁嘞’,累死了。
她不想收拾了,从兜里摸出五分钱来,然后走出去,咚咚咚的敲隔壁的门。
桐桐应了一声:“来了——”然后先把门插销取下一个。
自家的插销有三层,可以先打开一层,门就开一条小缝,能看清楚外面的人是谁!然后在开第二层,有个一掌宽的缝隙。第三层是一条一尺多长的链子,得把第三层打开,门才能彻底打开。
大家都能理解,这家的小媳妇长的特别好看,人家在家窗帘都是拉着的,大家都理解。
桐桐一看是隔壁的媳妇,这才把其他的插销打开。
不等她说话,这小媳妇塞了五分钱来,“蹭了你家的大门了,油漆掉了!这是赔给你的。”
说完,扭身走人了。
桐桐看着手里的五分钱,再看看自家门上的刮痕!本来这真不是个什么大事,一条刮痕而已。就是不补,又能咋?
同事兼邻居的关系,要处一辈子的,真不至于这样。
但你要这么办,那桐桐就不干了,她一手菜刀,一手五分钱,进了隔壁。
那两人在卧室里挪床呢,只隐约听见了。这会子᥊ƒ把厚重的床板放好,才说要出去解释的,结果人家来了。
好家伙!虽然态度不好,但不至于动刀。
小媳妇的样子虽然骇人,但一说话就腼腆,人家把钱放在桌上,说了:“当家的还没回来,这事我做不了主。回头呀,等他回来了,该怎么处理,找他说。”
说完还问这婶子:“没热水吧?热水壶呢,我给您接一壶热水去。”说着,还又补充道,“还是您心疼亲闺女!瞧瞧,您舍不得姑娘干活,自己上手。这也就是亲妈了。”
桐桐看见这两人出来的时候,这婶子拍了年轻小伙子,随手拍的,拍到屁股上谁都没觉得怎么了,她就笃定这是亲母子!
婆婆干活,媳妇歇着呢!这小媳妇很骄横,自己又没得罪她,好端端的对着自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呵呵!咱可不是个好脾气的媳妇子!能受你欺负?
这婶子递了水壶:“你看看,才搬来,就叨扰你了。”
“客气啥,远亲不如近邻,以后相互照应的日子在后头呢。”桐桐接了水壶,走人了。
锅里的水确实开了,给接了一水壶的水递过去:“婶儿,累了就来歇歇。”还很好脾气的问小伙子,“跟我爱人是同事吧?还没问贵姓呢?”
小伙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林姐吧,您叫我小姚就行!姚子光。”
正说着呢,听见脚步声了。
四爷拎着包回来了,正上楼。桐桐高声问说:“回来了?”
“回来了。”四爷应着,一转弯看见乱糟糟的过道和系围裙的桐桐,这也不是帮忙的架势呀?
他看见迎出来的小伙子,四爷认识,“哟!姚秘书呀。”
“金科长。”
两人握手,四爷跟桐桐介绍,“这可是新调来的秘书,七零年毕业的大学生。”
那就是大运动之前参加高考的大学生,跟林樱是一样的。
桐桐就忙恭维:“哟!高材生呀!我大姐跟你们是同一年高考的,同一级。”
热络的聊了起来!
桐桐才又说:“就蹭了一下门,人家还要赔钱!我说等你回来说吧!得好好说说,这又是同事,又是邻居的,这么见外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对我们金科长有意见。”
“没有没有!岂敢岂敢?”
说笑了几句,这事就岔过去了。
姚子光介绍说:“这是我妈……”
“瞧我这眼神,我还当是丈母娘呢。”
姚婶子就觉得这小媳妇长的清高,但其实很热情,又会说话,又会办事!
只自家这媳妇的面色不好看,侧面站着,不知道忙什么。
姚子光歉意的笑了笑,这才介绍:“这是我爱人王小草!我们也是春节才结的婚。”
桐桐:“……”王小草这个名字好像有些熟!自家那婆婆是不是提过。
她看四爷,四爷:“……”没事,人家没纠缠,转身不是找了个大学生嫁了吗?
桐桐就有数了,人家这是故意的,住到自己眼前来,就是显摆来的:看!你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你呢!我找的这个比你强。
桐桐:“……”好吧!所以,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这是有根源呀!
那你可太想不开了!你要是诚心想气我,就别怪我气你!
我日常一气,到时候别跳脚就行。
反正今儿我给你下蛆了,你婆婆心里对你不满了。这份见面礼,千万收好!
王小草过来,挎着斯文俊秀的姚子光的胳膊:“现在可都认识了。”瞧不上我,呵!回头我眼气死你们。
桐桐朝王小草看了看,还夸她:“你这裤子是新做得吧?这料子不错呀。”
“那是!”王小草把腿往前伸了伸,“涤纶的!”你有吗?
“这得要六尺布吧?”
“六尺五!”王小草看这个林桐,这裤子可不便宜呢。
桐桐‘啧’了一声,“是呢!我一条裤子得七尺五,特别费料子!”
王小草才要得意,突然觉得这话哪里不对,她怒目而视,桐桐卡巴拉巴的眨眨大眼睛:是的呢!我笑话你是个小短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