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家是何出身?
匠户而已!
宇文家又是何等出身?北周时皇族勋贵。
云定兴有女,被杨勇偶遇,喜之,野合,生杨俨。而后纳入东宫为昭训,接连再生二子。杨勇多以财货赏赐云定兴,在杨勇事败之后,云定兴用杨勇赏赐的财宝贿赂本宇文述,又亲自做了极为华美的服侍、兵器、甲仗等物,请宇文述转交给新帝杨广,有巴结奉承之意。
宇文述见了这些东西,就说云定兴:你这么好的手艺,为什么就不能继续做官呢?
是啊!为何?
宇文述回答:因为你的几个外孙还活着呢!
这个外孙指得便是杨勇和云昭训生的孩子。
在此之前,杨勇的子女皆已经被废为庶人,后又被流放。流放岭南,本就九死一生。可饶是如此,云定兴还上书杨广,提议当斩草除根。
他说:这些没用的东西,陛下就该把他们都杀了。
于是,云定兴被杨广任命为少府丞,而后擢升为少府监,再之后便是卫尉少卿,而今已是左御卫将军,知少府事。
四爷看着被押注的云家子弟,云家在宇文家面前,什么也不是。云家遭人不齿,并非出身。而是因为云家得显贵是用先太子的骨肉换来的。
杨勇于云家恩厚,但即便出事了,云家也有财宝无数。失去什么了吗?没有!回去做匠户而已。杨广不会将匠户放在眼里,非要他们的命。
但是云定兴不肯,用前东宫的赏赐钻营,要了其后嗣的性命。
杨勇子女还有活着的吗?
其子尽皆被害,史书上记载还有两女,这两女之所以被记载,那是因为她们出嫁了,其余未被记载的,那便是未曾成年。未成年而夭,未有爵位便被废为庶人,自然就不会留下关于她们的记载。
桐桐的原身应该就是这样的人,存在过,什么也没留下。
而史书上记载的杨勇的女儿,一个是丰宁公主,嫁给北周上柱国韦孝宽的孙子。后杨勇事败,此女亦被废为庶人,于三年前病逝,年仅二十八岁;另一个是大宁公主,嫁给隋朝开国功臣高熲之子高表仁。
高熲作为开国功臣,他反对废黜太子。他的理由是长幼有序,在太子没有原则性的错误的前提下,这是不合理的。
但是杨坚会怎么想?只觉得杨勇和高熲是亲家,高熲当然会偏向杨勇。因此,对高熲心存芥蒂,认为高熲私心太盛。
后来,高熲的妻子过世了,独孤皇后想下旨赐给高熲一房妻室,但是高熲认为他都已经有孙子的人,续弦做什么?因此拒绝了独孤皇后。
可谁知这话落下没多久,高熲的妾氏就给高熲生了个儿子。
独孤皇后就跟杨坚说,高熲这人不可信了!他看着坦诚,其实总是找各种借口防备咱们,对君王也不信任了。
杨坚本就多疑,又自来防着权臣像他夺了北周的江山一样,撺掇大隋的天下,对这样的权臣变越发猜疑。
最后,随便找了个借口,罢了高熲的官。
罢了高熲,杨勇也失去了朝中最有力的支持。其后,杨素才开始构陷杨勇,杨勇轰然而倒。
高熲因杨勇事败,被隋炀帝借口‘诽谤朝政’的罪名给杀了,而他的所有儿子皆被流放。其中就包括取了杨勇之女的高表仁。
至于这位大宁公主,结局没有记载。而今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在流放之地,又或者是其他什么。
总之,若没有桐桐,杨勇这一支——绝矣!
宴席在一片慌乱中散了,谁也不知道究竟出了何事。李世民起身告辞,在四爷要去跟桐桐告辞的时候,李世民抬手拦住了:那林郎君与宇文承趾之间暧昧不明,今儿这分明就是设局。
不知起因,不明究竟,贸然而行,非智也!你与他本就是萍水相逢,不算是友人,怎如此不设防?
所以,回府,呆着!
桐桐给四爷使眼色:呆着去吧!没事。
四爷:“……”林药郎可相互传递消息,倒也无碍。
他跟着李世民随大家一起告辞离开了。
巢元方看着站在宇文承趾身边的郡主,再看看被压下去的云家人,便已然明白了。虽说口口声声为大义,可灭家之仇,依旧是刻骨铭心吧。
若说跟陛下的仇乃是争权夺利,皇权倾轧,成王败寇。那么云家得背刺与落井下石,怕是郡主更不能容忍。
所以,云家……必陪葬。
桐桐朝巢元方致谢:“多谢。”谢你没说这是旧伤,替我隐瞒女子之身。
巢元方:“……”他只能道:“郎君保重。”若有必要,该佯装有恙,辞官回乡养老了。
该走的都走完了,宇文承趾问说:“林贤弟可愿与我同审?”
“敢不从命?!”
什么律法?隋朝的律法形同虚设。想保谁,谁就是犯了天大的罪过也能脱罪;想除谁,谁就是再白璧无瑕,也必死无疑。
云家靠巴结宇文家上位,在宇文家眼中,将你作为座上宾,那你就是宾客;视你为犬,那你便是家犬,想怎么处置就能怎么处置。
等到了牢里的时候,南阳公主的近侍已经在了,“公主遣奴婢前来旁听。”
宇文承趾便明白了,公主想知道云家是否与杨青鸟一案有关。
杨青鸟并未巫蛊,这一点是公主不知道的。所以,云家自然不可能与杨青鸟无关。既然公主要知道这其中究竟,那便听吧:“设座!”
桐桐站在暗影里,并不多言。
云弘嗣冤枉:“小人如何敢谋害公子……”
桐桐低声跟宇文承趾说:“他胸无城府,未必是知情者!”
是啊!云定兴有谋算,也不能事无巨细的告知他的孙子。
桐桐就问云弘嗣:“云郎君出门狩猎,家中长辈可知情?”
“知情。”
“可问你详细情由?”
“自然!”
“你又是如何回的?”
云弘嗣一五一十说了,这并无隐瞒必要,无外乎是要与谁一起,要去哪里,诸如此类。
“那长辈又是如何交代你的?”
那自然是要跟谁谁谁好好相处,要巴结好谁,对谁不必假以辞色之类的话,要不然呢?跟宇文家得公子一起,那自然要处处留意这位公子,一定要事事以这位公子为先,这……何错之有?
桐桐就闭口不言了:没不对!一切都很对!你们当然那会如此。如果不出事,那你就是在逢迎巴结;如果出事,那……难说了。
这话换个方式说,是不是就意味着云定兴知道这一行人的所有细节,甚至于叫孙子以及孙子带的随从关注宇文承趾的一举一动。
总之,你们有条件,有机会这么干。而今缺的就是动机,云家为什么要这么干!
云弘嗣也是这么问的:“公子,云某无此胆,无此能,更无此必要!”我们这么么做,图什么。
宇文承趾沉默了,是啊!图什么呢?
桐桐插了一句话:“杨玄感何等出身,他又图什么?从杨玄感者众,京都勋贵出身者,四十有余……这些人又图什么?”
云弘嗣想咬死这个姓林的,这是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置云家于死地。
桐桐从袖中拿出一张布帛来,而后将布帛展开,赫然是一副画像。画像上的男子三十岁上下,神态威严。
宇文承趾看了一眼,然后一下子坐起身来:“这画……”
“码头!之前在码头看见过这么个人,坐船南下了。乘坐之舟船,正是云家船坞所造……”说着,桐桐把画像递过去,“公子可去查。”
云弘嗣一看那画像面色也变了,这不正是通缉的叛贼李密么?
桐桐低声跟宇文承趾解释:“在下与李家三郎有些交情,也才知道李家二郎即将大婚。因而,欲购置南货以充作贺礼!好物难寻,在下想去码头上等着南来的船只……”
合情合理。
“正要走,看见有三人上了一艘船……在下记性尚可,只觉得在何处见过,但确实未曾想起此人是谁……”
这是当然!没有见过真人,只是看过通缉令的话,很难一眼认出这个人来。
“等晚上归家,越想越是蹊跷,对方轻装,无任何行囊,上了船就催促船夫离开……岂不蹊跷?”
是啊!便是不出远门,但这一上船,路途肯定是有些的。至少要带着干粮,饮水的用具,这才是出门的样子。什么都不带,当然不合情理。
“于是,小子便将见到的人画了下来……”说着,又取出两张小幅的布帛来,“那个是主,这两人是仆……在码头出现过。”
宇文承趾喊了人来:“去打听!”
这一打听,果然,确实有画像上的三人在码头坐船离开,而船舶正好就是云家船坞的。
云家乃是工匠之家,发迹之后,赶上了隋炀帝喜好排场的南行。南北航运发达,都城民间用船,八成都出自云家船坞作坊。
船只售卖,也出租。
桐桐曾常去码头,为的是给四爷留记号。对云家在码头的经营情况是极其熟悉的!云家跋扈,其仆从欺压征调来服徭役的船夫。ᶻᵍᵈʲ
种种恶事,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今日,要的就是你们云家得命,刨的就是你云家的根!
李密乃是杨玄感的头号谋士,杨玄感甚至叫立马统谋大事!而今,李密逃脱后隐藏在都城数月,就坐你云家得船走的,你说你们没关系?
宇文承趾冷笑:“好一个蛇首两端!”一边巴结自家,献忠臣于陛下;一边又担心陛下反复无常,因前太子之故迁怒于他,于是另谋他主。
这般已然不是背弃陛下,而是在愚弄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