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筠 作品
第二百三十六章：不可白日
卫双舒之前把这信件收下的时候其实没怎么把这信件放在心上，之前春桃提起的时候，她也无心去看。
眼下无需操心太多，自然也就有心情看这份信件了。
“娘子这是记起这份信件了？”春桃一直很奇怪娘子为什么不看这份信件，不过想着娘子前段时间忙，也能理解。
“有些好奇罢了。”
卫双舒捏着这份信件，思索着，之前夜子梧说叫她想好了再看，能解她大半的疑惑。
不过卫双舒之前一直觉得等到裴不明回来二人好好谈谈其实也没什么难题是解不了的，不过她也很想知道信中写了些什么。
布置好自己的住处，卫双舒这才有心情拆开了这份许久没有动过的信件，之前听夜子梧说他师傅在他回京的时候就已经逝世了。
她倒要看看，这位师傅有多厉害，还能解决她心中大半的疑惑。
房中的烛火明亮，卫双舒拆开信件，信纸之上没有半点痕迹，倒是信纸有股清浅的异香，似曾相识的味道。
她盯着信纸的空白瞧了许久，左思右想没想明白这是何意，从何解释才能解释得通呢？
在睡前卫双舒还是没想明白，直到入了梦之后她才明白其中的深意。
卫双舒熟睡之后，便续上了前世的梦境，在她见着裴不明到缘若寺找缘若寺的住持解签之后的事情。
住持和裴不明说了什么她不知道，但是她能看见裴不明在离开缘若寺之后的一切。
在他回京之后便先把永康郡主杀了，在没有查明缘故之前，他就直接杀了，元和帝几次劝阻都无果，只能顺着裴不明的意思。
这倒很像是裴不明的行事作风，毕竟他瞧着就不是个软脾气的人，更遑论他还是景朝二十余岁就坐上首辅之位的权臣？
他若是没点手段，卫双舒才会奇怪。
卫双舒还在梦境之中可见了康家姑娘想要嫁入裴府做继室之后的下场，裴不明直接叫府上的人把康娘子和媒婆都轰了出去，随后陛下就给康家姑娘赐婚了。
还有她之前梦到的裴不明一剑削了雍王的脑袋也在梦中完完整整地重现了，与今生差不多，雍王谋逆裴不明前去护驾，只是今生的裴不明没有直接削了雍王的脑袋罢了。
很多事情，卫双舒多少都已经猜到了，比如裴家昭雪的事情，因为章丞相提早销毁了证据的缘故，裴不明耗费了近五年才在暗地里处理完那些被章丞相护着的世家大族。
但最终裴家的事情还是真相大白了。
裴不明是个极为固执的人，他想做的事情还真没什么人能拦得住他，不论前世今生都是如此的。
他每年在她的生辰还有忌日的时候，都会空出时间来坟前看她，一年又一年，裴不明从少年模样到而立之年，容貌渐渐变老。
数不清是多少春夏秋冬，卫双舒只知道他这个习惯没有变，数十年如一日，他身边从未站着其他女子，更不用说子嗣后代了。
在卫双舒入梦的时候，紧赶慢赶回来的裴不明也到了京城，他的脚步要比卫初霁快上许多，就算是入夜城门早就落锁，裴不明也能顺利入城。
日夜兼程回来的裴不明首先便是回了卫府去寻自家娘子，看看她可有安睡，可有消瘦……
不曾想在卫府上扑了个空，随后回了裴府才找到她，据暗卫所言，她是今日回府上来住的，眼下已经歇下了。
裴不明也就没着急进去，而是先去沐浴更衣，好生收拾了自己，确定没有不妥的地方这才进了屋内。
一年多没见，他家娘子风姿依旧，不过好歹没有消瘦，只是睡便睡了，怎么还拿着张空白的信纸一起入睡？
裴不明小心将信纸从她手中抽出来，放到书案上，轻轻戳了戳自家娘子白皙的面颊，还算听话没叫自己消瘦了去。
春桃和夏云早就入睡了，并不知道自家姑爷已经回京了，只有清晨叫娘子起身用早饭的时候才知道姑爷已经回来了。
裴不明醒得早，在二人过来之后就知晓，先一步拦住了她们。
“娘子还在睡，你们二人晚些再过来。”裴不明倒是不知道自家娘子在他不在之后要这么早起，裴不明觉得眼下还是太早了，想叫她多歇息一会儿。
春桃和夏云瞧见裴不明出现在屋里的时候，都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姑爷这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她们的人竟然没有传回来半点风声……
尽管很是意外，但是二人都很识相的退下了，既然主君回来了，等到娘子醒来二人自然是要好好叙叙旧，想来是不会想着其他事情。
她们还是叫秋槿把早饭送到娘子屋里好了，二人正好边吃边聊。
裴不明起的早些，不过并不妨碍他继续搂着他家娘子睡回笼觉，不过在他第二次醒来，他家娘子还没有醒来的意思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太对了。
他昨夜是子时之后到的京城，她就算是凌晨时分与他一起睡下的，怎么说眼下也该醒了才是。
不过裴不明倒还算淡定，轻声唤她起床，又捏了捏她的脸，迟迟不见她有反应又伸手去探她额头，没发热，这是怎么了？
她最近应当睡得还不错，不然早就消瘦了，怎么偏偏是今日出事了……
“夏云去请大夫过来，娘子怎么叫都不醒，春桃你留下，与我仔细说说娘子的近况。”裴不明确定自家娘子只是叫不醒，这才勉强镇定下来。
“怎么会，娘子最近睡得都很好，甚至都不需要继续喝补药了，怎么可能会出问题？”春桃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裴不明听到这话也觉得不对，春桃向来是对娘子最为忠心的人，她既然都如此，自然不会有假。
“你试着去叫娘子，若是午时的时候叫不醒，便把所有大夫都请过来。”
“娘子最近与人起过争执吗？”裴不明已经在想是可能是谁动手了，若不是谁下的黑手，难不成是娘子的旧疾复发了？
不论是那种情况，眼下要紧的事情还是把她叫醒，其余的往后再说。
没有什么事情比他家娘子更重要了，只要她能平安康健，他就算是再像上辈子一样勤勤恳恳给她积福积德都无妨。
“娘子最近就只与康家有些龃龉，其余的便没有了。不过康家最近自顾不暇，应当没空对娘子下手……”
何况娘子最近都不怎么出门，见着康家的机会屈指可数，此番应当与康家无关。
只是娘子昨日还好好的，怎么就今日出岔子了？昨日也没有见过外人，更不用说有人对娘子下手了。
不过主君如此焦急，想来没有骗她的必要，真的是娘子那边出了问题。
春桃快步往屋里走，尝试着唤醒自家娘子，在确定自家娘子只是叫不醒之后，心中才稍稍安定，娘子之前的旧疾发作不是这般模样。
只要不是旧疾，一切都好说。
裴不明坐在床头，目光紧紧地盯着沉睡的人，若不是她的面色依然红润，气息平稳，他都要以为是上辈子他回京之后见着已经没有声息的她了。
“娘子最近作息很好，也不曾梦魇，怎么会忽然如此？”春桃也是满心不解，说这话只是想叫姑爷先冷静冷静。
但是，裴不明并没有因为她这番话而放松下来。
“先请府上的大夫过来瞧瞧，若是瞧不出，再去卫府请之前为娘子看病的那几位大夫，且先不要惊动阿娘。”
舒舒不想叫阿娘忧心，他也尽量不要叫长辈们跟着一起乱了。
裴不明在回京之前想过无数次见面的场景，却从未想过是这样的相见，若是他再迟些，是不是又要与前世一样，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了？
如此想着，裴不明不由得悲从中来，背对着春桃等人无声落了泪。
“府上的大夫前些日子告假回家了，尚未回来，我叫暗卫去请了别的大夫过来。”夏云也没想到如此不巧，府上的大夫正好不在府上。
“别惊动了卫娘子，娘子不想叫父母忧心太多。”春桃叮嘱道。
在梦境里，她看着裴不明垂垂老矣令人在他死后与她葬在一处，梦境还未完全结束，回到卫双舒幼时的时候了。
幼时，她与裴不明真正的初见，最后却因为见过裴家满门惨烈的模样高烧不退，忘却了这段记忆。
迟了这么久，才想起来。
卫双舒感觉到阵阵刺目的白光，不适地睁眼，一眼便瞧见坐在她床头边眼眸微红，紧张地盯着她的裴不明。
“你何时回来的？”卫双舒抬手想摸摸他的脸，试试看是真是假。
裴不明倒是配合她，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用沙哑的嗓音回她的话：“昨半夜就到了。”
她竟然半点都不知他已经回来了。
“娘子昨日何时入睡的？你可知眼下就快要午时了？”裴不明紧紧地盯着她，生怕她扯谎骗他。
“子时之前就睡了，我方才做了个很长的梦，这才醒得迟些，你切莫多想。”卫双舒摸到了他脸上的残留的湿意，又见他微红的双眸还有什么不明白？
她吓着他了。
“大夫来了，先请他们为娘子诊脉，可好？”裴不明把人扶起，靠在自己怀里，等着大夫给她诊脉。
卫双舒也没有拒绝，而是拖着从梦境出来略有些疲惫的身子与他闲聊：“我梦见了我与你初见的时候，我瞧着你生的一副好样貌，硬是要你跟着我回府去……”
“娘子自小就喜欢裴某的容貌，我一直记着，从未忘记。”舒舒自小便是个纯粹的人儿，她想要什么就是想办法都要得到的，从他不肯答应与她回府去，她就软磨硬泡与劝了他一个时辰开始。
威逼利诱，几乎是想尽了一切法子，就是要他一起回卫府。
卫初霁这个做兄长的也磨不过她，自然只能和他商量先把她安抚好，再另找机会脱身。
“我就当你在夸我眼光好，而不是暗指我贪图美色。”卫双舒理直气壮地说道。
“娘子难道不是二者皆有之？”裴不明与她说着话，也没忘记看诊脉的大夫是何神色，免得大夫与她合起伙来骗他。
“那又怎么了？我还不是得手了？京中那些姑娘也只能看着我仗着你为所欲为，你难道还想悔婚不成？”卫双舒想到那些觊觎他的姑娘们心中就冒火，怎么这人就那么招姑娘喜欢啊。
“自然不是，我哪里舍得？”他才回来就瞧见方才那场面吓都要吓死了，哪里还有心情想这些有的没的？
卫双舒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开个玩笑，想叫他放松下来罢了。
裴不明听到她说起幼时的事情，心中便猜测是不是因为这事才叫她迟迟不醒，并不是她身体出了别的状况。
这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娘子身子无碍。”听到大夫这话，卫双舒倒是没多大反应，她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不过显然大夫的话还不能叫裴不明完全放心。
“你们都出去吧，我与你们主君好好谈谈。”卫双舒对着屋内的其他人说道。
这府上的人都知道该听谁的，春桃和夏云更是机敏，带着外人都出去了。
裴不明没有意见，他正好也有许多问题想要单独问问她。
“裴大人不打算好好解释解释？关于从前的事情？”卫双舒靠在他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问。
裴不明抱起她去洗漱换衣裳，喂她吃了些东西，这才有心情答话：“娘子想知道什么？”
“我看上了你的美色，那么裴大人一开始看中我什么了？历经两世，你可从未给我一个准确的答案……”卫双舒如此想着，却没问出口。
她其实已经得到答案了，从梦境和眼下裴不明的身体力行告诉她。或许一开始并没有那么重要，但是他与她眼下深爱着彼此。
这便是最好的答案。
“你前世去缘若寺求什么了？”卫双舒是真的很好奇，但梦境之中她并不知道住持到底与他说了些什么。
“求娘子长命百岁，来世安乐。然后住持给我指了一条明路，说只要我好好为百姓做事，积福积德，便能如愿。”
他其实不太信，但是住持叫他不妨一试，就算是没有来世的缘分，也能保证她投胎之后能长命百岁。
不过眼下看来，这缘分是续上了，可能不能长命百岁与他相携到白首还真是个问题。
“所以你就一直做了几十年的首辅？造福天下？”卫双舒懒洋洋且随意地问道。
裴不明虽意外她知道此事，但也没有继续瞒着她的意思，顺势便承认了。
“那后来那些世家姑娘争着给你做继室也是真的了？”卫双舒只是挑拣些自己想知道的问题来验证梦境的真假。
“我没答应，但确有其事，娘子又梦见了？”裴不明大概能猜到一些了。
“是啊，你之前问起冬至是想知道什么？有什么尽可问我，眼下我倒是可以勉强告诉你一二，等下次可就要看条件了。”
卫双舒当然知道他有疑惑要问，不然也不会如此顺从叫府上的人出去。
“娘子不可扯谎骗我。”裴不明认真地看着她，就差没叫她发誓了。
“若是我说的有假，就叫我以后都没有点心吃。如何？”卫双舒认真道。
“冬至做了什么？”裴不明已经猜到了，只是还是想问。
“她换了我的药拿去倒卖，拿次货与别的药材来顶替原来的药材，这才让我久病不愈。按照住持所言，我应当在及笄之前就痊愈了才是。”
但因为这事，前世没查出缘故便罢了，还中了蛊，雪上加霜又心中郁郁，自然活不了多久了。
闻言裴不明便握紧了拳头，尽力在压抑自己心中的愤怒，他记着她对身边的女使一向很好，银子和好东西时不时就有。
“自己要问的，你还与自己气上了，她这时候应当是早死了，你就算是再生气也不能杀她第二回了。”
卫双舒拍了拍他的手背，算作宽慰。
“你不必忧心太多，我此生定然陪着你白头偕老，不会先你一步离去的。”卫双舒承诺道。
“好。”她先走，他此生也不会继续活着了。
他受够了没有她的日子。
“那你陪着我再睡会？明日咱们悄悄去外祖父家给三表兄庆功，他晋升为大理寺卿了，打算悄悄办个家宴庆祝……”
裴不明凑近耳畔：“我们做些别的。”
卫双舒心下疑惑一双带着睡意的眼眸看向他，下一秒是他凑近的俊脸，唇上多了一抹柔软。
明白他的意思之后，她面上直冒热意：“不可白日……”
“放下帷幔就不是了。”
傍晚时分，暮色沉沉，裴不明把晚饭接拿到屋里，没叫府上的女使进屋来。
次日清晨，卫初霁才到了京城，等到城门一开就赶紧回府上去找自家妹妹了。
不过在听府上下人说，她已经回裴府上去住了，便转头去裴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