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他能有法子叫自己活下去。

　　这是梁志云心中唯一的念头，不论是从之前的局势来看，还是往前看裴不明，他都是前途无量的新人。

　　而他，已经没有用处了，注定是要被抛弃，被清理掉的废物。

　　裴不明不需要过多的言语证明自己有这个能力，他确实有这个本事。

　　“你想做些什么？”梁志云眼下能做的就是顺从裴不明的安排。

　　“我当然是要你好好活着，等到需要你的时候，你就能再次见到章丞相了。”裴不明在梁志云神色松动的时候，心中便有了一个大致的计划。

　　要是真能实现的话，到那时候，章丞相想必会格外喜欢他这份大礼的。

　　此时堂内只有他们四人，裴不明的这番话也只有他们几个能听见，除此之外便没有人知道了。

　　梁志云闻言就知道自己选对了，他已经成为了这个少年的垫脚石，章丞相那个家伙……

　　说不准也要栽在他手里，这算是天道好轮回？

　　不过这也是那个老东西应得的，当初丧心病狂给先帝出主意的就是他，还做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

　　“你只需要把你知道的都和我说清楚，之后再配合我演一场戏就好。”

　　裴不明深知章丞相的手段，此番他要坐上知府的位置，梁志云势必要‘死’不然以那老东西多疑的性子是不会轻轻放过梁志云的。

　　他那份奏折已经递上去了，等皇帝陛下收到，势必要给他升官，而梁志云的处置问题……

　　章丞相那个老东西定然是要插一脚，不会那么轻易让他晋升到知府的位置上。

　　“你想知道关于裴家从前的事情吗？”十余年过去了，京城已经没什么人记得曾经那个第一世家的威名了。

　　即便是偶然被提及，那知道的也不会比他们知道的多，甚至有些知道的人已经永远闭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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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直说就是。”裴不明当时年纪小，从小在父亲的教导下，他大多数时候都在府里念书，很少去外面找同龄人玩。

　　但也并不是没有出去过，只是那些同龄的孩子实在是无趣，有几个还得了家里长辈的吩咐在讨好他。

　　他与父亲说过之后，便很少出门了。

　　隐龙卫很是识趣地退了出去，裴家的事情，他们这两个外人还是不要知道太多为好。

　　裴不明见状也没说什么，他家的事情，他自己听也就差不多了。

　　梁志云几乎是事无巨细都告诉了裴不明，甚至还格外有闲情地把当时朝堂上的局势也给他分析了一遍。

　　裴不明在梁志云此番的陈述中得到了一份全新的名单，上边包括已经死去了的章老，都是裴家蒙冤的罪魁祸首。

　　只是上辈子裴不明查到章老身上的时候，他老人家早死就算了，连带着女儿也一起死了，能找到的线索寥寥无几。

　　但是今生，他舒舒先行把章娘子救了出来，她或许也知道不少事情，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开口说话。

　　梁志云说完还定定的观察了好一会儿裴不明会流露出什么样的神色，，结果让他失望了，裴不明根本没有剧烈的情绪。

　　这个少年，远远比他父亲还要沉得住气。

　　“章丞相的事情，你知道多少？”裴不明倒是能自己去查，但是章丞相做事收尾都很干净，基本上查不到什么。

　　要想知道更多，就只能从这些人身上问。

　　“章丞相就是一个吃软饭的，靠着他那张脸勾引章娘子，借此图谋章家的一切。”

　　梁志云现在想想都觉得张丞相是真的有些手段，能按照计划步步为营到今天，还稳坐高位，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裴不明也知道这些，但是梁志云知道的远远比他查到的多。

　　“你就听我慢慢道来……”梁志云十分瞧不上章丞相的为人，但他自己也是靠柳家才有了今时今日。

　　裴不明心里清楚的很。

　　听罢，裴不明从中得出了几个结论。

　　其一，章丞相每年都会有很多来历不明的银子。

　　其二，章丞相在暗自培养自己的护卫。

　　其三，章丞相野心极大，积极联络朝中的重臣。

　　十余年来都是如此，再多的梁志云就不知道了，毕竟他已经离开京城十余年了。

　　裴不明只觉得不对劲，先是从银子这方面上说，十余年来那么多来历不明的银子，皇帝陛下不可能没发觉。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陛下知道但是无从查起。

　　章丞相不可能单单只是卖了章家的家产，还有弄到了卫家的银子那么简单，这些十余年一直都有。

　　能让梁志云说很多银子，想来这钱还有别的来路，譬如各大世家平日里给章丞相送的礼物……

　　还是得多查查那位章丞相的银子来源，还有别的也要多查查。

　　护卫，应当就是方才放箭的那种，武功倒是不错，但是在京城之中人杰地灵的地方还是不够看。

　　十余年来都养着这么多护卫，想必花费的银子也不少，章丞相还能有那么多银子，可见章丞相这些年可能没少受贿。

　　章丞相给先帝进谗言，便是想借先帝的手晋升，他打的算盘也叫他如意了，章老死了，他表示了自己的‘孝心’先帝就给他升官了。

　　那时候以什么理由升官都不奇怪，后宫之中还有不少因为小事晋升的妃子，官员写的奏折叫先帝开怀了，也能晋升。

　　这些在眼下看来十分荒唐的事情在先帝在位的时候对那些人而言是极大的机遇，这也是朝堂之上这么多老臣但是没几个顶用的缘故。

　　先帝留下的烂摊子要皇帝陛下收拾，朝中这一堆废物都是先帝遗留的祸害，其实以章丞相的能力，他是全然够不到丞相这个位置。

　　哪怕他勤勤恳恳为景朝做事二十余年，以他的能力和功绩全然不够。

　　他父亲在先帝继位之后多次解决了诸多难题，在百姓之中多有威信，还先后进言献策助边关将领击退了来犯的北戎等国的骚扰。

　　诸多的功绩，裴不明都懒得细数，章丞相做了什么？这十余年来好像也没什么特别显著的功绩，就是无功无过的样子。

　　“吏部的人也是章丞相帮你联系的？”裴不明这话问的有些突兀，叫梁志云都怔住了一下。

　　裴不明连这个都查到了，当真是能干的很。

　　“是，我这边有什么的问题都是直接写信送到京城给他，他会帮我解决好。”

　　梁志云不知道章丞相具体是怎么操作的，但此举也证明吏部里边有章丞相的人。

　　裴不明打量了他许久，确定梁志云没有在骗他，手指敲了敲桌面，吏部里边的人往后再挖出来，现在也只能放一放。

　　为了不打草惊蛇，这事暂时还不能告诉陛下，只能憋在他心里。

　　堂外的月色准备西沉，新一日的晨光也渐渐从东边升了起来，而堂内裴不明问了一夜的话，梁志云昏昏欲睡。

　　裴不明双眼清明，毫无困意。

　　“我们沿路查看了一番，发现只有一个人，但他中箭之后就死了。”护卫们对自家公子会武功这事表示惊讶，但面上还是保持自己的镇定。

　　“把人处理干净。”裴不明在问完了梁志云的话之后，就亲自去搜了一遍那个人的身，拿到了一枚黑漆漆的令牌。

　　尽管不知道有什么用处，但裴不明还是把那枚令牌收起来了，还有一个意外的发现。

　　那个和外边那个，后背都有一片墨色的刺青，图案是裴不明没见过的纹样，应当是象征着某种种族的什么人。

　　那枚令牌的材质是木质的，但他并没有见过这种木材，他去打牌匾的时候也认了一些木材，这绝不是境内常见的木材。

　　要想查，那就只能回去的时候，找卫初霁帮忙查查了，他出门在外见多识广想必很快就有线索了。

　　这令牌暂时不能随便交出去，丢了可就难找了。

　　裴不明收起来的时候，还多看了好几眼那背上的刺青，叫隐龙卫押着梁志云回了府衙，叫身边四个隐龙卫轮流盯着他。

　　轮换，直到他们统领带着回来。

　　裴不明端坐在书案前作画，把他见着的那个刺青描到纸上，确定没有遗漏的细节就把手里的笔放下。

　　还真是多亏了舒舒给他请的画师，不然以他从前的画技，只怕是画不来这么复杂的刺青，时间久了记忆难免有些误差。

　　裴不明看着纸上的刺青出神，他貌似在哪儿见过这个图案，瞧见眼熟。

　　还有那枚令牌……

　　眼下这些事情可真够乱的。

　　“公子，先吃些东西吧，吃了好好歇上一日，最近忙也得顾好自己，别叫娘子担心。”

　　他们知道公子忙，但是最近事情已经差不多尘埃落定了，他们该规劝公子就得劝。

　　不然，他们家姑娘才出嫁没多久就要守活寡，这未免太过不吉利了。

　　裴不明确实没怎么好好休息过了，之前雨季忙的时候，都只睡两个时辰，昨日是根本没睡。

　　“娘子那边有什么情况吗？”裴不明没写信回去，但是叫他们多多关注一下江南那边的动静。

　　“娘子一切都好。”他们对娘子也很是关心，主君和两位公子都很是爱重娘子，不论她出嫁与否都是他们应当关心的保护的人。

　　只是出嫁之后，娘子多了一位关心爱护她的夫婿罢了，与从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裴不明自小就能感觉到卫家的与众不同，他们家的姑娘是最好的，不论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底下的人都用心地保护她，尊重于她，尽管有些不忠心的掌柜，那些人也不敢对她动手。

　　卫家人自小就把她呵护在手心，上上下下都宠着她，谁敢动她，就是在挑衅整个卫家。

　　娘子那边有事的话，他们比他还要着急，眼下还能如此淡定，想来是没什么事情。

　　“先放着吧，我稍后就吃。”裴不明把桌上的东西都收起来，最近的事端已经平息了。

　　余下的事情，只需要慢慢来就是。九九小说

　　“公子务必保重身子，不然大公子和家主还能考虑给娘子找二嫁的如意郎君。”

　　他们与裴不明待久了，对他的脾性已经有拉拢大致的了解，偶尔开玩笑就跑，裴公子是不会与他们计较的。

　　说完这话的时候，人已经把饭菜放下跑出去了。

　　裴不明：“……”

　　别说，以岳父和大舅子的性子，也未必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裴不明只得加快收拾东西，吃了饭菜就去沐浴歇息了。

　　梁志云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大半，柳氏那边作为重要证人还是不能轻易暴露在人前，怎么着也得等到隐龙卫统领拿着圣旨回来。

　　算算时间，还有章丞相的阻挠，这月底前能不能会来还真是个问题。

　　在皇帝陛下决意要给他升官处死梁志云的时候，章丞相一定会发现他的探子有去无回，势必会派人再次过来。

　　梁志云知道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章丞相即使不会因为梁志云的事情元气大伤，但是少不得要因此被皇帝陛下削权，他不愿意损失自己手中的权利。

　　所以势必要在他知道一切之前，杀掉梁志云以绝后患。

　　而裴不明要在这段时间做的事情，就是把梁志云一直不肯开口的消息传出去，让除了整个府衙之外的人都知道梁志云没有开过口。

　　尽管这很不符合梁志云的性子，但是章丞相信与不信，各有五成的可能。

　　谁叫章丞相是个多疑的人？

　　梁志云觉得章丞相一定会出手保下他，是自信与他手上掌握的那些证据，只要这个消息在章丞相的人跟着隐龙卫来到云州，并且把这个消息传回京城就有五成的可能。

　　只要那个人亲眼见到‘梁志云’被杀，章丞相对他的戒备心便不会那么强烈，在他到了京城之后，有些事情的进展或许能更加顺利。

　　裴不明这边总算是安定了下来，可原本就暗流涌动的京城已经频频因为云州的事情局势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

　　十余日后的京城，元和帝接到隐龙卫带回来的信件还有两份奏折的时候，心中是又惊又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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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的是这个速度太快会不会有什么遗漏之类的小问题，喜的是裴不明很可能真的如钦天监所言，会是景朝新生的希望。

　　“陛下先瞧瞧吧。”隐龙卫统领在来的路上已经看过了这两份奏折，梁志云那狗屁不通的文章就不提了。

　　但是，裴不明的那份奏折绝对没有任何问题，上边逻辑缜密，字字句句都一语中的，只要陛下做到寸步不让就能顺利叫他晋升成云州的新知府。

　　裴不明甚至连处理的法子都给陛下想好了，薄薄的一张信纸上都是要点，顺利的话这事绝不是问题。

　　“果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元和帝此时是真的庆幸裴不明从一开始就坚定不移的站在他这边，不然以裴不明的能力……m.

　　想叫景朝覆灭，也不是什么难事，眼下朝局那么乱有心浑水摸鱼搅动朝局，整个天下倾覆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陛下想只要好好对待他，并且善待他那位娘子，他必定不会站到陛下的对立面。”

　　隐龙卫统领跟着裴不明的这些天已经看明白了，这天底下能拿捏住裴不明的只有他的娘子。

　　他新婚不久就到了云州，即便是到了云州还是惦记着她，时常对着画像出神。

　　只是碍于处境，不能带着那位一起到云州，不然裴不明只怕是要走到哪带到哪。

　　“他是这届新人之中最出众的。”出众到，连百年书香世家培养出来的孟冠玉都在比较之下显得有些逊色了。

　　“有卫家众多的资源，还有裴家主的悉心教导，他为人又刻苦，比天之骄子出众些也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隐龙卫统领在跟着裴不明的这段时间，对他有了很多改观，也学到了不少东西。

　　元和帝之前也派他去帮过其他人，但从没有一个人能得到这位统领如此之高的评价，作为皇族精心培养出来的统领，他也是有些傲气在身上的。

　　饶是自己，也没被他夸过几句。

　　“朕也清楚，只是那位卫姑娘，现在的裴娘子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元和帝为了了解裴不明从前的事情已经把他在江南的事情摸清楚了。

　　其中包括裴不明十分在意的卫家姑娘也一并查了，卫家的声明是毋庸置疑的好。

　　但，元和帝也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卫家对这位姑娘的宠爱实在太过了。

　　卫家兄妹，平分了卫家的家产，不仅仅是嫁妆还是她自己的私产都很多。

　　而卫家姑娘，处理手底下那些人很是干脆利落，她可不是软弱可欺的小白兔。

　　“陛下不必忧虑，裴不明与她夫妻一体，您不动他们在乎的人，他们自然不会与您为敌。”

　　卫家的人能慷慨到把手底下的护卫交到裴不明手上可见对裴不明的重视，他了解裴不明，他可不是什么大善人。

　　“他闲来无事的时候会抄写佛经，倒不是信佛，只是祝祷家人身体安康的经文。”

　　瞧见陛下震惊的神色，隐龙卫统领心里总算是平衡了些。

　　他瞧见的时候也很是震惊，那时裴不明写的那么认真，他还当是什么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