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六六 作品

第六百五十三章 傲骨斥邪谋

刹那间,无数蒙尘的记忆碎片如同被狂风掀起的腐朽书页,在蛇精的感知中疯狂翻涌。

昏黄油灯下,一张年轻却过早刻上愁苦的面孔,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枯坐在冰冷的书案前,诵读着早已烂熟于胸却毫无生气的经文。

一次又一次满怀希望地踏入森严的考场贡院,却又一次又一次地在发榜时,于那密密麻麻的名字中遍寻不见自己的绝望。

岁月流逝,青春褪尽,皱纹爬满了曾经或许清秀的脸庞,唯有那双浑浊老眼中对“圣贤之道”近乎偏执的、刻板迂腐的尊崇,却如同磐石般根深蒂固,未曾有丝毫动摇。

他所理解的“道”,早已僵化成一套束缚思维的沉重枷锁。

而在这漫长失败生涯堆积的灰烬之下,蛇精清晰地感知到那最后一丝、也是最顽固的执念,如同老树盘踞在悬崖的虬根,深深扎入魂核。

他日夜乞求上苍,近乎癫狂地祈祷着——祈祷自己的后人血脉,能有朝一日能金榜题名,高中举人!

仿佛唯有如此,才能为他这从未闪耀过、早已湮没在尘埃中的一生,涂抹上最后一点虚幻的荣光。

去“光耀”那扇从未被荣耀之光照亮过的、破败不堪的“门楣”。

妖念如退潮般迅速收回石像之内。

冰冷的、带着极度厌恶与不屑的意念在石像核心震荡:

“朽木!一截被陈规旧矩彻底蛀空的朽木!”

蛇精仿佛看到了将这迂腐僵化到骨髓的灵魂强行塞入李念安那纨绔躯壳后的景象——刻板的之乎者也对上流社会的放浪形骸?

酸腐的圣贤道理应对官宦子弟的机巧钻营?其结果必然是格格不入,破绽百出!

“简直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不消片刻,便会露尽马脚,坏我大事!”

此魂,实乃废物,不堪大用!

将妖念从那迂腐老魂原白处嫌恶地抽离,蛇精冰冷的感知毫不停歇,瞬间锁定了第二个被摄至面前的游魂——余湮。

妖念甫一触及那较为凝实的魂体表面,一股沛然刚烈、如同实质的抗拒之力便猛地反冲而来,几乎要将那试探的妖念弹开!

蛇精妖魂微凛,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凝聚起更强的意志,强行刺入这名为余湮的游魂那残存的意识核心。

刹那间,一段短暂却璀璨如流星、最终被黑暗吞噬的人生画卷在蛇精感知中铺陈开来:天资聪颖,少年得志,锦绣文章引动乡里赞誉;怀揣凌云之志,踏上进京赶考的漫漫长路;同行者中,一双被嫉妒灼烧的眼睛在暗中窥伺……

最终,是密林深处冰冷的溪涧边,同伴虚伪的笑容下猝然发难的毒手!

才华未及绽放于庙堂,便已凋零于小人卑劣的嫉妒与谋杀之中。

感知到余湮生前这份耀眼的才华与悲惨的结局,蛇精心中一动。

石像无声地悬浮而起,悄然滑至余湮魂体近旁。

一道带着伪善蛊惑的意念,直接贯入余湮残魂之中:

“可悲可叹!如此惊才绝艳,竟陨于宵小之手!吾可予汝重生之机,再临人世,一展抱负,手刃仇雠!汝…可愿?”

重生?!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余湮沉寂多年的魂核中炸响!巨大的希望瞬间点燃了他的残魂,他甚至对这石像中神秘的存在产生了一丝感激——莫非是天道垂怜,遣此异类来助己伸冤?

然而,当蛇精那冰冷而贪婪的意念,将“李代桃僵”、“夺舍他人躯壳”的残酷真相和盘托出时,余湮残魂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被滔天的愤怒和鄙夷所取代!

生前,他便是因不肯屈从于污浊,拒绝在考场之上为那心术不正的同行者作弊,才招致了杀身之祸。

如今身死为鬼,傲骨铮铮岂能折?要他为了自己复生,就去戕害另一个无辜的生灵,侵占其躯壳?

此等行径,与当年害他之人又有何异?!

“邪魔外道!”

余湮的残魂爆发出震彻魂域的怒斥,那意念清晰、决绝,充满了凛然正气与深入骨髓的蔑视,道:

“竟欲行此李代桃僵、夺舍害人之卑劣勾当?

休想!

我余湮,生为人杰,死亦为鬼雄!

纵使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也绝不屑与你等魑魅魍魉同流合污!”

他那纯粹的执念,如同不灭的火焰,在愤怒中愈发炽烈。

他要亲眼看着那个因嫉妒而将他推入深渊的卑鄙小人,身败名裂,众叛亲离,最终在无尽的痛苦中偿还血债!

这刚烈不屈、正气凛然的拒绝,如同滚烫的烙铁,灼得蛇精妖魂一阵烦躁。

它非但没有欣赏这份傲骨,反而升腾起被冒犯的暴戾,道:

“不识抬举!空有几分才情,却如此冥顽不灵!”

蛇精冰冷的意念翻涌着杀机。

他瞬间看透了本质:此魂清高孤傲,刚烈难驯,其心志之坚,绝非威逼利诱所能动摇。

若留其存在,知晓了“换魂”秘事,以其秉性,日后必成心腹大患!

“才华虽可,然此等不受掌控、刚烈若此之魂,断不可留!”

此魂,亦非可用之材,反是必除之患!

接连两个游魂皆不堪用,石像眼窝中的青碧鬼火已隐隐透出不耐的戾气。

蛇精那冰冷而贪婪的妖念,几乎带着一丝迁怒,猛地刺入最后那个瑟缩在角落、魂体飘忽不定、透着浓浓猥琐心虚的游魂成事的残存意识深处。

甫一探入,一股混杂着狡诈、卑劣与不劳而获的污浊气息便扑面而来。

蛇精的感知中,清晰地映照出这游魂生前令人不齿的龌龊行径。

昏暗的密室中,堆满金银,与贪婪考官进行着蝇营狗苟的交易。

考场上,利用精心设计的机关或买通的差役,将他人呕心沥血写就的锦绣文章悄然窃取,替换上自己那狗屁不通的答卷。

得逞后,顶着窃取而来的“秀才”功名招摇过市,享受着本不该属于他的赞誉与地位。

他的所谓功名,从头到尾,都是建立在盗窃他人心血与智慧的肮脏基石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