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卒拦住臂肘挂着包裹的素枝,上下打量。
素枝打扮的极为普通,甚至寒酸。
她发髻松挽,只用一根木簪草草别住,几缕灰白发丝垂在耳际,被风一吹黏在那张布着细碎皱纹的脸上,身上穿的是洗的发白的粗布襦裙,裙角打着补丁,退色的萱草刺绣早已模糊不清。
“回官爷,草民从翼郡来。”
“过来做什么?”
“省亲。”素枝不慌不乱,字字清晰回应。
士卒还想问,校尉瞪他一眼,“还不快些!”
后面仍然排着长队,这么检查下去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下一个!”
就这么,素枝挽着包裹于裴启宸身边,擦肩而过。
“七皇弟这回答让本太子越发有了兴趣,不如详细说说?”
裴冽,“流寇作案,下官追了流寇三个郡县,可惜被他们跑了。”
“你受了那么重的伤,此等小事,还须亲历亲为?”
裴启宸瞧了眼裴冽苍白如纸的面色,想到萧瑾的密信。
裴冽,救了裴铮……
“太子殿下不也在为流寇的事心烦?”裴冽不卑不亢。
裴启宸面色微窘,须臾,“九皇弟说的是,流寇最是恼人,随时随处都在作案,若不严惩,只怕将来会更加猖獗,既然九皇弟也知晓流寇可恶,应该不会破了例,让百姓生出不满的心思吧?”
裴冽未语,裴启宸则看了眼校尉。
校尉等的就是这一刻,当即命士卒重新将马车围住。
洛风跟云崎子想要阻止时裴冽抬手,示意他们退下。
如此,校尉便似有了倚仗,亲自冲向马车,里里外外的搜,几名士卒也跟着手握长枪,刺向车底,奈何从头到尾检查一通,莫说人,连张可疑的字条都没找到。
校尉不甘心,又将驾车的车夫从头到尾的搜,最后走到裴冽面前。
“司首大人,得罪了!”
眼见校尉欲搜身,洛风先一步过去,怒声呵斥,“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我家大人的身你也敢搜!”
校尉不忿,“本校尉得令,凡入城,所有人的身都要搜!”
云崎子走过去,揖手道,“校尉得太子令,太子就在此处,不如你去问问太子,我家大人的身需不需要搜。”
云崎子脑子好用,将这问题抛给裴启宸。
裴启宸脸色一变,“还不退下!”
校尉悻悻退到旁侧,气火憋在胸口,盘问起过往路人。
“太子殿下明鉴,我家大人一路辛劳,还请殿下体恤,叫我等带大人回拱尉司休息。”云崎子上前,恭敬道。
裴启宸瞄了眼那辆空荡荡的马车,勉强挤出一丝关切的表情,“是本太子疏忽,九皇弟且先回拱尉司,我自会派御医过去好生为你诊治。”
“有劳太子殿下。”裴冽没有拒绝,转尔走回到那辆马车。
洛风跟云崎子护其左右,马车缓缓驶入城门……
角落里,苍河远远看到裴冽入城,转尔看向站在身后素枝。
“跟我走罢。”
素枝不语,随行……
回到东郊别苑,裴启宸等了许久才见影七出现。
“如何?”
事有异常必为妖,裴冽不在江陵好好呆着,突然失踪几日又突然出现在皇城正东门,若说这里面没有秘密,谁都不信。
影七行至桌前,拱手,“回太子,属下问过那个车夫,那车夫虽说是个哑巴,但比划的还行,依他所示,九皇子是在翼郡雇的马车,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一个男子。”
“徐邱?”裴启宸心猛的悬起来。
影七点头,“属下给他看过画像,确有几分相像!”
裴启宸悬着的心终于死了,“徐邱人在何处?”
“属下问过车夫,入城一个时辰前,那男子先行下了马车,之后不知所踪。”影七又道,“这几日殿下严查四处城门,又暗中给了画像,徐邱想入城定然不容易……”
就在这时,裴启宸突然想到什么,“你马上去找守城校尉,让他将本太子与裴冽在城门相谈时所有入城的人都给我找出来!”
此话一出,影七有些难办,“殿下,这……恐怕……”
“快去!”裴启宸厉声低喝。
“是!”影七虽觉得此事不太可能完成,但也不敢怠慢。
影七离开后,一向温润淡然,处变不惊的裴启宸突然握起桌案上的书卷,狠狠砸向地面,目光冰冷如锥。
裴冽——
鱼市,密室。
素枝一眼认出石室里的李惠,不顾苍河劝阻,直冲过去用力掐住她脖颈,猩红眼瞳几乎要爆出眼眶,“你为什么要害我家娘娘!为什么!”
幸有苍河跟珞莹冲过去将两人分开,“你冷静些,没有她你如何替你家娘娘伸冤!”
“我们也都是听命皇后,哪会是自己的主意。”珞莹拍打李嬷嬷后背,言语间透着无可奈何。
李嬷嬷呛咳几声,见到素枝时心中生出一丝悔意,“老奴知对不起德妃,可那时我若不做,必定会死,就算我死了也会有别人做。”
素枝强忍恨意,缓缓退出石室时。
她一眼认出坐在药案后面的白长卿,“白总管?”
白长卿并不认得素枝,但他听过这个名字,不免叹惜,“徐邱不希望你来。”
苍河关闭石室,将李惠跟珞莹隔绝在内,正要开口时密室门启,裴冽从外面走进来。
见到白长卿一瞬,裴冽微怔。
苍河遂将整个过程解释清楚,把白长卿扣在这里,主要是怕皇后会沿着这条线找到徐邱。
“苍院令就那么信不过本总管?”直到现在,白长卿还中着软骨散,站都站不起来。
苍河并非信不过白长卿,只是信不过他那副肉体凡胎,“皇后若对本院令施以极刑,我也未必能保守秘密。”
白长卿冷哼,“以你之心度我之腹?什么样的极刑本总管会受不住?”
苍河没说出口,只动了动嘴唇。
白长卿脸色一白,瞬间就有些感谢苍河的软骨散,安静了下来。
“亏得大人明智,否则奴婢入不了这皇城。”见到裴冽,素枝俯身施礼。
对于酷刑有了更丰富的想象力后,白长卿不再嘴硬,“素枝姑娘,徐邱应该与你说过,他不希望你出现在皇城。”
裴冽倒是没听素枝说过这件事。
素枝点头,“他的确说过,可我家娘娘的案子,我怎么可能不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