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麻木地疼痛着。
那种真实的心脏上的绞痛几乎让她丧失行动能力。
苏和需要尽快下葬,她不能由着他就这么躺在床上。
于是李仁找了墓地,带着图雅一起将丧事办妥。
图雅如一具行尸走肉,按李仁的指导,给了苏和应有的丧仪。
漫天的飘散的纸钱,白色经幡都在提醒她——
她真的没亲人了。
从头到尾她没有流一滴泪。
事毕,她倒在自己房间床上。
这几日的一切,如场噩梦,那么不真实。
有时一睁眼,以为自己还身处贡山的寨子中。
待看到精美华丽的装饰,才意识自己已经远离了家乡。
这里如此奢华,连房梁都装饰了纹路与彩绘图案。
一股说不清的情绪在心中滋生。
李仁每日只在傍晚短暂来瞧她一下。
伤心的人,最需要的是时间和安宁。
两人一起看着夕阳熄了光晕,有一搭没一搭说几句闲话。
李仁只是重复地告诉她,“别怕脸上的伤,真正了解你的人不会在意你面容毁坏与否。”
图雅毫无回应。
他真的爱她,起于容貌,终于为人。
图雅长久地沉默,懒得说一句话,对所有人与事都产生深深的倦怠。
从前在山寨,再忙再累,整日提着脑袋过日子,她也没像现在这么倦过。
脸上的伤在愈合。
从溪始终没来过一点消息。
终于一天李仁来瞧她时,她开了口,“你帮我个忙,看看从溪是不是还被他爹关在国公府?”
“告诉他我的脸毁了,让他给我回个口信。”
李慎与她并排坐在台阶上,他的手随意地架在膝盖上,听了这句话,头垂下去。
“怎么了?有什么坏消息,不必瞒我,直说好了。”
过了会儿,李仁抬起头,望向远处,缓缓说,“从溪带兵往北边去了,徐家军吃了败仗,他此去不知何时回来。”
“无碍,我等他。”
“除非他亲口告诉我他的心另有所属,不然我总等着他。”
“图雅,”他转过头,面带悲伤,“我也喜欢你啊。”
“可我对你只有兄长般的依赖,并无爱恋之情。以前不懂,以为对你的依赖就是喜欢。”
“在遇到徐从溪之后,我才明白什么叫男女之情。”
“你待我很好,可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
李仁起身径直离开这个小院,他实在听不得这种直来直去的实话。
事情已脱离掌握。
……
心中堵得厉害,他骑马出宫却遇到归山派出的兵,对方拦下他,确认过身份,仍然客气地请他回宫。
归山已经出手,皇城中落日后巡逻的士兵一批接着一批。
奇怪的是,皇后和李慎安之若素,并没有因为归山的措施有任何慌张。
太宰也不再迁就李慎。
因为不管他们怎么忍让,李慎都不会有所收敛。
只要皇上归京,就会废除太子之位。
皇上那边,就算有不好的消息,无论战败还是皇上龙体有损,此时也该传到京里。
他们终于意识到有小人作祟,并不约而同怀疑李慎。
可是这次,太子真的没有截取信件。
是真的失了联系。
怎奈常宗道已不再相信他嘴里说出的任何一个字。
太宰和归山各自派出大批人手去北狄那边打探消息。
……
李仁换了衣裳,出宫后在京中绕来绕去,确定无人跟踪,去了长公主府。
他此前已得知凤姑姑在皇后放出来就逃出皇宫。
后来知道姑母将凤姑姑藏在长公主府内一处偏僻厢房。内院所有侍女都是她挑出来如袁真一样忠心的女孩子。
走马灯似的线人为长公主和凤药汇报宫中情况。
这些线人有李珺安插的人,也有凤药信得过的各处当差宫女。
李珺和归山各有各的情报来源,夫妻二人互不干涉,偶尔交换掌握情况。
李仁回京,凤药找机会与他私下通了消息,告知自己藏身处。
并告诫他万万不要马上来找自己。
李仁听从了凤药的建议。
宫中派来盯住仁和殿的人很失望。
此人一直在寻找凤药踪迹。
这人就是李瑞。
他手握明玉独苗的性命,以为明玉定然事事依顺于他。
李仁进京,李瑞就问明玉,与李仁关系如何。
“他是皇子,我是奴婢,他是主子能与一个奴婢关系如何?”
“凤姑姑瞧着与奴婢交好,可也是奴婢的长官,您也看到了,她离开宫中,连声招呼也没同奴婢打呢。”
“岂知是你自己做的不够好,才不得人信任?没用。”李瑞骂道。
明玉很委屈,“王爷问问去,凤姑姑性子一向谨慎,并非明玉不够努力。”
“再说,您盯着凤姑姑做什么?现在太子和皇后不知密谋些什么,我虽在清思殿有人,他们说话都将下人全部遣出去,什么也听不到。”
“皇后独信任翡翠一人。这个翡翠根本不睬外面任何人,傲气的很。”
李瑞冷笑一声,沉默不语。
太宰与李慎共事后才知道这个主子是不好伺候的。
李瑕讲理,也愿意体谅大臣,分得清忠奸。
李慎一味由着性子来,谁马屁拍得他舒服,他就重用谁。
完全不是人君该有的样子。
加上前番被李慎羞辱,太子是把常宗道得罪到底了。
李仁这些日子为个女人和太子闹僵。
李嘉不知忙些什么,心思全不在朝廷,一下朝就往军营跑,整日与武夫和曹家子弟混在一处。
他最需小心的就是李慎。
这个太子弟弟虽不中用,皇后却是个角色,不能不小心。
李瑞处事与他外祖很相似,稳重且多思。
安排事情十分周密。
“明玉,你务必为我盯严清思殿,懂吗?”
“奴婢遵命。”
明玉与李瑞每次相会都在容妃殿中,李瑞会在偏房里等她。
每次明玉来,有接应宫女默默将她带到房里。
从未遇见过容妃娘娘一次。
也不知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儿子在做什么。
……
长公主府后门打开,一人闪身进来。
一个侍女无声带着这人向府内最中间的位置走去。
李珺在府里中心位置单独辟出一块地,盖了个小院,这里独属于她自己。
女儿丈夫都不能入内。
里面摆放的东西都是她未嫁给归山时,尚在闺阁中喜欢之物。
其中有许多是与牧之有关的物品。
这里是她内心世界的延伸,她不许任何人踏足。
此时,却有个清瘦的身影和衣靠在床上。
侍女将人带到院门口,行个礼退开。
门打开,来人一见女子,难以抑制激动之情,“姑姑!!”
凤药抬头,她没提前接到消息说李仁要来。
此时喜悦与担忧一同出现在脸上。
“怎么这时候来了?没人跟着你吧?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李仁大步走到凤药跟前,将袍角撩起,跪在地上向凤药行大礼。
凤药扶他起来,有些诧异。
李仁抬起头,眼圈已是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