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刘大伟声音陡然提高,“现在正是危机公关的关键时刻,我们应该接几个大制作商业片挽回形象,而不是去拍什么小众文艺片!你知道业内会怎么看你吗?他们会觉得你过气了,只能接低成本片子了!”
徐浩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刘大伟:“那你说,我该怎么挽回形象?”
“我已经在谈一个好莱坞合作项目,还有两个s+级古装剧...”刘大伟快速说道。
“然后呢?继续演那些华丽的空壳角色?继续被骂没演技?”
徐浩摇头,“我想演一个真正的好角色。”
刘大伟盯着徐浩看了很久,终于叹了口气:“你变了,浩哥。《酱园弄》失败对你的打击比我想象的大。”
徐浩望向远处,“我只是终于清醒了。”
回到酒店,徐浩立刻开始研读剧本。《长恨歌》中的康明逊是个复杂的人物,从热血青年到沧桑中年,与女主角王琦瑶纠缠一生的爱情,充满了遗憾与无奈。
这个角色需要细腻而有层次的表演,远不是他这些年习惯的那种“霸道总裁”式演出能驾驭的。
徐浩试着排练了一段中年康明逊与王琦瑶重逢的戏,对着镜子练习了几遍,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打开手机录下自己的表演,回看时更觉尴尬,表情做作,台词生硬,完全无法让人相信这是一个饱经风霜的中年人。
徐浩把手机扔在床上。他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这些年,他早已失去了真正塑造角色的能力。商业片的套路化表演、替身的滥用、后期的配音剪辑,让他逐渐忘记了表演的本质。
三天后,徐浩再次来到张一白的工作室。
这次的试镜除了张一白,还有编剧和制片人在场。
房间中央摆着一把椅子,旁边放着几样道具,一副老花镜、一条围巾、一根拐杖。
“徐老师,今天试三段戏。”张一白说,“第一段是康明逊青年时期与王琦瑶初遇;第二段是中年时期得知王琦瑶嫁人后的独白;第三段是老年时期在医院与王琦瑶的最后一次见面。”
徐浩点点头,深吸一口气。
青年时期的戏他准备得最充分,自信能驾驭那种青涩热烈的感觉。
但刚演了不到两分钟,张一白就叫停了:“徐老师,停一下。您这是在演年轻人,不是在演康明逊。这个角色骨子里的忧郁和克制在哪里?”
徐浩愣住了。
“再来一次,想想康明逊的成长背景,书香门第,家教严格,对感情既渴望又害怕。”张一白提示道。
第二次尝试依然没能让张一白满意。到了中年独白部分,徐浩更是完全找不到状态,表演流于表面。
“徐老师。”张一白终于直言不讳,“您太在意镜头前的自己好不好看了。康明逊这个时候应该是崩溃的、狼狈的,可您连头发都不愿意弄乱。”
试镜室里气氛凝固。徐浩感到脸上火辣辣的,他已经很久没被人这样当面批评了。
最后一段老年戏,徐浩索性放下所有包袱,任由自己沉浸在角色中。
演完后,他气喘吁吁,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张一白与编剧低声交谈了几句,然后转向徐浩:“徐老师,坦白说,您今天的表现离我的预期有差距。但我看到了您的努力和潜力。”他顿了顿,“如果您真的想演这个角色,我有一个条件。”
徐浩疑惑。
紧接着说道“开拍前三个月,您需要接受系统的表演训练。”同时张一白直视徐浩的眼睛,“从基本功开始,重新学习如何做一个演员。”
走出工作室时,刘大伟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定下来了吗?”
徐浩摇摇头,把张一白的条件告诉了刘大伟。
“什么?表演训练?他以为你是谁?刚出道的新人吗?”刘大伟几乎跳起来,“这简直是侮辱!”
“不,他说得对。”徐浩平静地说,“我确实需要重新学习。”
“浩哥!”刘大伟抓住他的肩膀,“你可是两届金鹿奖最佳男主角!凭什么接受这种羞辱?我们又不是没有别的选择!”
徐浩轻轻挣开他的手,“我决定了。这三个月,推掉所有商业活动,我要专心准备这个角色。”
刘大伟的脸色变得铁青:“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三个月没有曝光,代言会丢光,商业价值会暴跌!等你再回来,市场早就被那些小鲜肉瓜分完了!”
“那就重新开始。”徐浩说。
刘大伟替他家艺人憋着委屈,“看来浩哥,你是铁了心要自毁前程。”
徐浩没有说话。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选择的是一条艰难的路。
那天晚上,徐浩独自在酒店房间里,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自己过去的作品。
从出道时的《北方的河》,到让他一夜成名的《追光者》,再到后来那些大制作的商业片。
他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变化,早期的表演虽然青涩,但有生命力和真实感;后期的作品尽管制作精良,表演却越来越模式化,只剩下技巧的堆砌和明星光环的炫耀。
凌晨三点,徐浩拨通了一个许久未联系的号码。
“李教授,我是徐浩。这么晚打扰您...”徐浩的声音有些颤抖。
“小徐啊,我正想找你呢。”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慈祥的老者声音,“刚看完《酱园弄》,有些话想跟你说。”
李教授是徐浩在电影学院的恩师,当年最看好他的老师之一。
毕业后徐浩忙于拍戏,联系逐渐减少。
“老师,我...我让您失望了。”徐浩哽咽道。
“傻孩子,谁没有失手的时候。”李教授温和地说,“重要的是接下来怎么做。”
“我想重新学习表演,从基本功开始。”徐浩说,“您能帮我推荐一位老师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你认真的?现在你这个地位...”
“我从未如此认真过,老师。”
“好!“李教授突然提高声音,“这才是我认识的小徐!明天早上八点,来学院找我。”
第二天清晨,徐浩准时出现在电影学院门口。
好多年了,校园几乎没什么变化,只是多了几栋新楼。
走在林荫道上,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怀揣梦想的穷学生。
李教授的办公室堆满了书和录像带。八十多岁的老人精神矍铄,见到徐浩就递给他一杯热茶:“先说说,为什么突然想回炉重造?”
徐浩捧着茶杯,将《酱园弄》失败后的心路历程一一道来。
“张一白啊,是个有想法的年轻人。”李教授点点头,“他看人很准。你这些年确实被明星光环困住了。”
“老师,我该怎么办?”徐浩像个迷途的学生般问道。
“表演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李教授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名片,“去找她吧,方梅,我最好的学生之一。她会帮你找回表演的本能。”
名片很简洁,只有一个名字和地址,在Bj郊区的一个工作室。
“方老师...严格吗?”徐浩小心翼翼地问。
李教授笑了:“她会把你打回原形,再重新塑造。过程会很痛苦,你确定要尝试吗?”
徐浩握紧名片:“我确定。”
三天后,徐浩驱车来到郊外的工作室。那是一个改造过的仓库,外观朴实无华。
推开门,里面却别有洞天,宽敞的排练厅,满墙的镜子,各种道具和器材井然有序。
一个身材瘦小的女人背对着门,正在整理一堆面具。
听到脚步声,她头也不回地说:“把鞋脱了,换上练功服。第一节课已经开始十分钟了,你迟到了。”
徐浩愣住了:“方老师?我是徐浩...”
女人转过身来。她约莫五十岁左右,短发,眼睛锐利如鹰。“在这里没有明星,只有学生。”她指了指墙上的钟,“十秒钟,换好衣服站到这里来,否则今天就到此为止。”
徐浩从没见过这样对待他的人。短暂的震惊后,他迅速按照指示行动。
换好练功服回来,方梅已经盘腿坐在地板上:“坐。”
徐浩乖乖坐下。
“李老师跟我说了你的情况。”方梅直视徐浩的眼睛,“你忘了一个演员最基本的素质,专注、敏感和真实。这些年你太依赖外在的东西了:名气、颜值、粉丝的追捧...”
徐浩低下头:“是的,方老师。”
“抬起头来!“方梅突然喝道,“演员的第一课,永远直视自己的内心,不逃避,不躲闪。”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徐浩经历了职业生涯中最艰难的“表演课”。没有剧本,没有角色,只有最基本的呼吸练习、肢体控制和情感唤起训练。
方梅的要求近乎苛刻,一个简单的放松练习就让他重复了二十多遍。
“不对!再来!”方梅的声音在空旷的工作室里回荡,“你的肩膀还是紧张的,你的呼吸是紊乱的。连自己的身体都控制不了,怎么控制角色的灵魂?”
下课的时候,徐浩浑身是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方梅递给他一瓶水:“明天同一时间,不许迟到。”
就这样,徐浩开始了为期三个月的魔鬼训练。
每天清晨六点起床,跑步、练声、做基础训练;上午跟随方梅学习表演理论和方法;下午独自研读剧本、分析角色;晚上则观看经典电影并做笔记。
最初的几周异常艰难。
方梅毫不留情地拆解他多年形成的表演习惯,强迫他回到最原始的状态。
有一次,一个简单的情感记忆练习让徐浩崩溃大哭,他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真实地感受过任何情绪了,生活中的一切都是表演。
更让徐浩压力山大的是外界的反应。
“过气明星垂死挣扎”
“早干嘛去了,现在才想起练演技”
“作秀吧,三个月后又是一条摆烂好汉”
最刺痛的宁致远在接受采访时暗讽:“有些人总把失败归咎于角色不适合,其实问题出在自己身上。真正的演员应该能驾驭任何角色。”
徐浩把这些报道全部截图存在手机里,当作鞭策自己的动力。
他注销了社交媒体账号,断绝了与外界的非必要联系,全身心投入训练中。
随着时间推移,变化悄然发生。
方梅的批评逐渐减少,偶尔还会露出一丝满意的表情;张一白每周来看一次他的进展,眼神中的赞赏越来越多;而徐浩自己,开始重新感受到表演带来的纯粹快乐,那种创造另一个灵魂的奇妙感觉。
三个月期限将至时,方梅在课后留下徐浩:“明天是最后一课,我会邀请几位朋友来观看你的汇报演出。准备好表演《长恨歌》中的三段独白。”
徐浩紧张地问:“哪些朋友?”
方梅难得地笑了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徐浩提前两小时到达工作室,做最后的准备。当他换好服装出来时,发现排练厅里多了几把椅子,张一白已经坐在那里,旁边是...
“李教授!”徐浩惊呼。更让他震惊的是,李教授旁边坐着的是国内戏剧界的泰斗级人物,陈道明老师。
“小徐,别紧张。”李教授笑眯眯地说,“陈老师正好在Bj,我就请他来指点指点。”
徐浩的手心瞬间冒汗。陈道明是他从小崇拜的表演艺术家,能在这样的大师面前表演,既是荣耀也是压力。
“开始吧。”方梅简短地说。
徐浩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他已经成为了康明逊,青年时期的羞涩与热忱,中年时期的痛苦与挣扎,老年时期的释然与遗憾。
三段独白,三种完全不同的状态,却有着统一的内在灵魂。
表演结束后,房间里一片寂静。徐浩忐忑不安地站在原地,等待评判。
陈道明第一个站起来鼓掌:“精彩!特别是老年那段,让我想起了自己演《归来》时的感觉。”
张一白激动地走上前:“徐老师,这就是我想要的康明逊!”
方梅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但徐浩从她眼中看到了罕见的赞许。
李教授拍拍徐浩的肩膀:“孩子,你找回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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