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有死而已

 
她说:“去,找个叫棒棒鸡的,带过来。”

螃蟹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就精神了,以为好转,闻言,“诶!”一声,赶紧去寻。非常好骗。

然后她转头,看向另一道幽灵般的影子。

连珊瑚激灵一下,脸上肌肉抽动,挂上一个苍白、僵硬的微笑,心如擂鼓:“你……还活着,我,我正要救你呢——”

戚红药盯着她,道:“他怎么样?”她转不过身,看不见闻笑情况。

连珊瑚眼珠转动,看过去,没想到,闻笑也死盯着这边,四目(也或许八目)相对,她顿时给雷劈了般的剧烈一抖,——先前那段濒死经历,使她从骨头缝里,恐惧这个妖物。

虽然,现在他如同一个破壳失败的鹌鹑,看来是那么滑稽,不说气息奄奄,至少行动受限。

她还是战栗。

虽然,再没有一刻,比这时机更好,——她毕竟实力不弱,够格跻身一流天师的,如果她拼一把,就算没符箓、兵刃,用咒术,以闻笑之虚弱,也许,还真能给她干掉一个王族!

可如果不成呢?

那毕竟是个王族。

如果他看似虚弱,实际上,依旧保有实力,拼死反扑,她抵挡得住么?

且听说,王族都有些特殊的逃命法门,如果杀他不死,结了仇,自己不知何时能出洞窟,又孤身一个,是不是,就总得提心吊胆?

如果不碰他,直接走呢?

洞口还被网封住。

不过,她已知道,这洞里有一种东西,能够破开蛛网。

她深吸一口气,跪俯下身,柔声地道:“可是,我空手,我,我没有兵刃……”

戚红药说不出话,看着她。

连珊瑚凑近一些,呼吸微颤,在她耳边道:“你把手套,借给我,好不好?”

没有回应。

她死死咬着唇,目光忍不住又荡向洞口,声音更轻,更柔,微微颤抖:“你听见了吗?你——”

然后,她看见到戚红药仿佛是吐出了一个字:好。

看口型,一定是的。

必须是。

果然是。

因为,再看那手套及丝线,不知怎么,竟一霎松脱开。

这种灵物,必定跟随主人意志。果然是至宝。她想。

她动作,可真快呀。

扑/抓/掠/抢去,嗖地一下,攥在手里。

她一霎时,有两种感觉:

一,触感冰凉。

二,像徒手攥住一千只蝎子的尾尖。

空气中炸开一声惨叫,一甩手,蓝颜“啪”地砸在地上。

她捧着自己的手,嘶嘶吸气,但仔细看,五指依旧柔嫩,并没遭什么酷刑。

“你!”她厉目瞪住戚红药,撞进她的眼神,窒住。

“我,我需要它,才能杀掉闻笑,”她不停地咽唾沫,很渴,那一定是因为,这里太焦热,对。

戚红药收回视线。

“别走那两处洞口。”

“什么——?什么,谁说要走,我——”

“蓝晓星,一定在这两处设伏。”

连珊瑚脱口而出:“他埋伏我做什么?”要埋伏,也是杀你。

戚红药叹了口气。“他跟妖物的交易,罪可灭族,岂能传六耳?”

她本来希望,连珊瑚跟混血躲藏在高处的佛龛,待尘埃落定——不管她是战死,还是侥幸跟闻笑同归于尽——那时候,厨子它们,自会另开一个洞口,领她找最佳时机离开。

她闭了闭眼,知道连珊瑚不会听的。

逃生之路,近在眼前,也不怪她急迫。

可是,她希望连珊瑚活下去,很需要她活下去,不光是为传出蓝晓星投靠妖物的讯息。

“我教给你蓝颜的用法,你应我一件事。”

“好!”

戚红药落眼在她的老伙计,眼底三分柔情,六分珍惜,一分痛楚。

蓝颜是至宝,连珊瑚识货,想必不至于暴殄天物。

“蓝颜不是这样用的,你温柔些对待它,它一定不负你。”

连珊瑚将信将疑,试探着,用指尖轻戳,慢慢捡起,果然无事。

此物不知是何材质,点尘不染,幽绿如一泓翡翠,映得她肤发皆绿。

最绿者,当属她眼底那一抹光,极近野兽。

她一戴上,便即起身,一言不发。

戚红药道:“你答应我一件事。”

连珊瑚先望向闻笑,见没动静,轻声道:“快说。”

“他的解药,在你手里,是不是?”

连珊瑚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谁。

她明白了。

“你还能活下去吗?”

戚红药默了一瞬,笑道:“不能。”

连珊瑚也笑了笑,道:“那么,他的毒,一定能解。”

说完这句,飞身扑向动口,费些力气,撕开一条,挤了出去。

戚红药躺在地上,没有风,心也很静。

“你还活着么?”现在,洞里清净,连小蜘蛛都死光了。闻笑恢复几分气力,心中郁愤,几对眼珠,死死盯住那具人身。

“你可千万别死,顶住,等我亲自动手!”

“唔。好。”

闻笑咻咻气喘,狞声道:“你这肮脏下作的蝼蚁,我抬举你,信了你的话,你就这样背信弃义!”

寂静中,传来她的声音:“天师么,要么死战,要么战死。”

闻笑冷笑,阴声道:“你有没有想过,输了,会怎样?”

过了会儿,她才答话:“败战,有死而已,谁还能杀我两次……”声音已低不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耳听见,一阵沙音,接着,如布帛撕裂,一点粘液流动的声音。

闻笑缓过来了。

他“破茧”的第一时刻,就冲过来,一下挑起那残破的身子,举上半空,猛力晃动。

他要撕碎她,凌迟也不足以解恨!

血崩落一些,可是,她没有反应。

闻笑拖着干瘪的腹囊,满腔暴怒,无处发泄,刚恢复几分,就冲破茧来,因为他怕。

怕这个女人坚持不住,先死掉。

“装死,是不是?告诉你,我有药,好药,给你吃,给你种下蛛引。然后,我要把你活着做成摆件,立在我的议事厅,斩去手脚,扒光衣服,每日凌辱,割肉喂食我的族人——我要你万劫不复——!!”

他疯了样的狂吼,尖啸声,荡出又回,如群鬼啸叫,使人闻之,胆寒心裂,毛骨悚然。

挑着的人,还是没反应,只零星地,有血滴落。

如此尴尬。

她虽无声,不过,居然还是有人搭话。

只听一个极压抑,极冰冷,混着惊人杀气的声音,道:

“你手里,是什么?给我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