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机场的中央空调发出低沉嗡鸣,冷气裹挟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像一双无形的手扼住林星凡的咽喉。
他死死盯着楼月疏消失的安检口,金属行李箱拉杆深深陷进掌心,留下几道苍白的压痕。
落地窗外,铅灰色的云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最后一缕阳光,玻璃幕墙倒映出他失魂落魄的身影,与周围行色匆匆的旅客形成鲜明对比。
贴身口袋里,结婚证的棱角硌着心口,那本该是滚烫的温度,此刻却被突如其来的不安冻结成冰。
林星凡的喉结上下滚动,试图缓解喉间的干涩,却只尝到满嘴苦涩。
他从未像此刻这般痛恨机场的开阔——那些明亮的指示牌、川流不息的人群,都在无情地提醒他,楼月疏正在离他越来越远。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的刹那,林星凡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弹开。
屏幕上&34;简期&34;二字泛着冷光,刺得他瞳孔微缩。指腹悬停在接听键上方,他能清晰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这通电话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明明早已预见它的到来,却仍在真正降临的瞬间,让他的血液几乎凝固。
电流声里传来简期急促的喘息,夹杂着呼啸的风声和引擎的轰鸣,仿佛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34;阿凡,阿疏和你在一起吗?她的电话怎么打不通啊?如果她在你旁边,你一定要拦住她,不要让她去t国。&34;
简期的声音尖锐得近乎破音,每个字都像钢针扎进林星凡的耳膜。
他认识简期这么多年,从未听过这个永远沉稳的男人,会用如此失控的语气说话。
林星凡的后背瞬间绷成一张满弓,寒毛顺着脊椎炸开。
他踉跄着扶住身旁的金属栏杆,冰凉的触感让他短暂恢复清明,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恐惧。
&34;学长,怎么回事?阿疏刚刚登机飞往t国了,你是怎么知道她要去t国的?她是有任务的,你是怎么知道的?&34;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眼前不受控制地浮现楼月疏转身时,黑色风衣扬起的弧度,此刻却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剜着他的心脏。
电话那头传来轮胎急刹的刺耳声响,简期的呼吸变得粗重而紊乱:&34;阿凡,现在我给你解释不了这么多。
这样,你想办法帮忙联系一下阿疏云市那边的领导,让他们在t国的同事拦住她,不要让她单独行动。
我马上去机场飞往t国,去找阿疏。&34;
简期的语速快得让人喘不过气,林星凡甚至能想象到,对方握着方向盘的手一定在发抖,苍白的脸色和发红的眼眶,完全颠覆了往日的从容。
挂断电话的瞬间,林星凡的手指保持着握手机的僵硬姿势,仿佛被定格的雕塑。
候机大厅的广播声、旅客的交谈声突然变得遥远而模糊,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十年前在得知楼月疏从警校退学去执行任务的窒息感再次汹涌袭来。
简期的慌乱比任何预警都更让他心惊——那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男人,此刻声音里的颤抖如同一记重锤,敲碎了他所有的侥幸。
他强迫自己深呼吸,试图平复狂乱的心跳,指尖却在通讯录上不受控制地快速滑动。
当拨出林棠岳电话时,才发现自己的手背青筋暴起,像一条条扭曲的蚯蚓。&34;堂叔,立刻联系云市缉毒局!&34;
他几乎是低吼着说出每一个字,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陌生的暴戾,&34;阿疏去t国的任务有危险,让他们务必阻止她单独行动!&34;
电话那头传来林棠岳的惊问,但他已经无暇解释,只是机械地重复着简期的嘱托,喉咙像被砂纸反复打磨过般发疼。
再次挂断电话后,林星凡双腿一软,瘫坐在冰冷的金属长椅上。
头顶的吊灯在视野里扭曲成刺眼的光斑,他的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脑海中不断闪回今早的画面:楼月疏说要去t国时,他还孩子气地撒娇,而她眉眼弯弯地捏了捏他的脸。
此刻那些温馨的片段,都化作锋利的倒刺,每回想一次,都扎得心脏鲜血淋漓。
候机大厅的电子屏闪烁着航班信息,飞往t国的登机口正在播报最后登机通知。
林星凡突然像被电流击中般站起身,拖着行李箱朝着值机柜台狂奔而去。
行李箱轮子磕在地面上,发出杂乱无章的声响,仿佛他此刻混乱的心跳。
他必须做点什么,哪怕只是离她近一点,哪怕只是徒劳的安慰。
就在他冲向值机柜台时,手机再次震动。
是林棠岳的短信:已联系,正在核实情况。
这条简短的回复让他脚步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他既盼着这只是一场虚惊,盼着楼月疏能平安落地,又害怕下一秒就收到最坏的消息。
站在值机柜台前,望着显示屏上密密麻麻的航班时刻表,林星凡从未如此痛恨过距离——他和楼月疏之间隔着的,不只是t国的千里之遥,还有她作为缉毒警必须独自面对的黑暗深渊。
窗外的乌云终于压下来,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模糊了整个机场的轮廓。
林星凡摸出手机,锁屏上结婚证的照片刺痛眼睛。
照片里,烫金的国徽和鲜红的封面如此鲜艳,此刻却像是一种无情的嘲讽。
他在心里疯狂祈祷,祈祷这只是一场误会,祈祷楼月疏能平安归来,祈祷自己还有机会在她下飞机时,像往常一样笑着接过她的行李箱。
但心底那个理智的声音却在不断提醒他,简期不会无缘无故失控,而楼月疏,从来都是将危险藏在微笑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