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光斗带着赵率教和祖大寿两人,到了张家湾后,留下士卒守护粮草后,就分道扬镳。
左光斗带着人去实地探测水文、地形,拜访地方富绅。
而赵率教与祖大寿二人则是分头前去招募壮丁。
“这怕没个三五年,回不了朝廷咯。”
骑着马走在去张大户家的路上,左光斗一边摇头晃脑,一边心里思索着。
“还得让人弄些黄豆种来。”
手中翻着一个小本本,左光斗思索着。
对于屯田这件事,他是挺上心的,毕竟食君俸,行君事嘛。
他是性子直,但不是坏,对于民事很是热心。
现在,左光斗就在琢磨着怎么给皇帝小儿开个眼,让皇帝看看他的本事。
他可还记得皇帝贬杨涟时的那句“让朕看看你的本事”。
要知道,屯田和兴修水利这两件事,可不是那种随便来个人就能干的。
治水暂且不提,光是屯田,就很是考验一个人的能力。
屯田可不是朝廷一纸诏令下去,百姓就会蜂拥而至,然后明年就能增加一大片土地,国库就能获得大量粮食。
这是个耗费高、回本慢的投资——不要觉得屯田就是随便划块地,用耕牛拉着重犁耕上一遍就能种粮食了。
对于民间百姓,也就只有家有余财的人才能负担的起。
毕竟,一户的劳动力有限,若是分人去屯田,现有的地肯定就顾不过来了。
所以,不管什么时候,屯田都是高门大户组织族人,或者朝廷用军队的方式组织人手,才能进行的。
而且,土地开垦出来后,就像是种一样,是要堆肥的。
当生土变成熟土,这地才能种的出庄稼。
否则,等着饿死吧。
另外,还有耕牛、铁器、谷场这些配套设施,也是要跟上。
拿着本子算了算屯田所需的物资后,左光斗的眉头皱了起来。
皇帝让他在顺天府组织屯田,是舍得给钱的,只要上报预算用途,就能批的下来。
但他也知道现在国家经济不健康,该省的还是要省。
“这就算是已经开春了,这京城的牛价涨到三十两银一头也太贵了吧。”
看着长随从草市上问来的价,左光斗摸着自己的脑袋有些头疼。
“要不报五十两一头。”
而就在左光斗为牛的事情头疼时。
朱由校在为炮的事情头疼。
围着一门火炮转悠,朱由校时不时的叹一口气。
叹的同工部尚书徐光启、兵部尚书黄克瓒站在一起的肇庆府推官邓士亮心惊肉跳。
这他给皇帝弄到炮了,皇帝叹啥气啊?
蹲下身,从炮口处往里面看了看,朱由校转头对邓士亮问道。
“邓爱卿啊,这一门炮多少斤?你是怎么捞上来的?”
“启禀陛下,一门炮约重一千四百斤。”
听到皇帝问自己话,邓士亮连忙拱手道。
“至于打捞,则是用四艘平底船装沙,待行至沉船之处时,将麻绳系于炮身之后,将船上的沙子都倒入海中,船身上浮,自然就将这火炮拉起来了,拉起来之后,将船驶回岸边,用人力将火炮拖拽上岸即可。”
“原来如此。”
闻言,朱由校看向邓士亮的目光有些惊奇。
这方法有些耳熟啊。
他没记错的话,貌似前世小学课本上有个和尚捞黄河铁牛用的就是这法子吧?
看到皇帝的目光,邓士亮有些惊悚的缩了缩脖子,不知道皇帝什么意思。
收回自己的目光,朱由校又用手在火炮上拍了起来。
铁炮一门,一千四百斤。
毫无疑问,重型舰炮。
这玩意儿要是运到辽东去,实用性太低了。
“朕前些日子还在想着铸炮的事。”
收回自己的手,接过刘时敏递来的丝巾擦了擦,朱由校有些感慨的道。
“邓爱卿就从海里捞上来三十六门火炮,还亲自押运二十四门进京,可谓是国之干才啊。”
“臣只是借献佛,不敢居功。”
听到皇帝的夸奖,邓士亮脸有点泛红,连忙道。
“西夷之人的船沉在了外海,臣本是好奇其人船上装载了什么,就让去看了看,哪想到,这些人的船上有如此之多的火炮。”
“邓爱卿何必自谦。”
听到邓士亮的话,朱由校摆了摆手,接着道。
文人嘛,都是很含蓄的。
“去岁先帝神庙、光庙二龙相继驾崩,朝廷人心浮动。朕登基之后,颇感朝中人浮于事。爱卿能做实事,朕很是欣慰。”
说着,朱由校看向邓士亮道。
“这既然进京了,就暂且留在京城吧。邓爱卿是肇庆府推官,想来也是个能断事之人。如今董应举在顺天府给朝廷推行新政,爱卿既然曾是肇庆府推官,就擢为顺天府推官吧,协助董应举推行新政。”
“臣。”
听到皇帝如此简单的就给自己升官了,邓士亮有些呆滞。
这个,是不是太容易了,不用上廷议的吗?
见到身侧这傻子,徐光启伸手在他的腿上碰了一下。
扑通一声,邓士亮当即就跪了下来。
“臣谢陛下圣恩。”
“且平身吧。”
注意到了徐光启的小动作,朱由校心里摇了摇头。
待对方走后,朱由校继续伸手拍着眼前的火炮,摇了摇头。
“鸡肋啊,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
听到皇帝的话,黄克瓒与徐光启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
皇帝这变脸也太快了,刚才赏了送炮来的人,转头就说人家的东西是鸡肋。
“陛下,这炮终究是船上装载的,放在岸上使用,颇为沉重,运输不便。但西夷人的火炮结构,对我大明来说,还是颇有可以参考之处的。”
最终,还是兵部尚书黄克瓒出来安慰皇帝道。
“如今有了这二十四门炮作为参考,这新铸火炮,就是如虎添翼啊。”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听到黄克瓒的话,朱由校点了点头,同两人一起看着远方地上放着的诸多火器。
“但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
“我大明诸军,南军喜用鸟铳,北军喜用火炮,川军喜用劲弩,可谓是众口难调。”
“这重炮好用,但虎蹲小炮却也不能轻易抛弃。”
明朝各军的发展,其他的不提,北方诸镇军队,进入崇祯年间,完成了对西方火炮技术的吸收后,火炮规模走上了一条巨大化的道路。
炮越铸越大,最后弄出了三千斤重的大型守城炮。
可谓是只想着守城,不想着出击。
就这还守不住。
带着两人来到存放火器的库房,朱由校指着一件件新铸的火器给二人道。
“陛下言之有理。”
听到皇帝的话,徐光启当即就赞成道。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陛下改现有的各种火器之制,立我大明火器标准。”
“鸟铳放大,加上簧钢、燧轮,做出了抬铳,两百步可破三层之甲胄。”
“重炮缩小,加上轮车,就有了轻便,但射程却比虎蹲炮远的镇虏炮。”
“而虎蹲小炮,则胜在轻便,两人抬着就可运输,在山地或可建功。”
“如今又有了这二十四门重炮,若是可运至辽东,想来熊经略收复铁岭等地,也能更加的如履平地啊。”
“嗯。”
听到徐光启的话,朱由校赞同的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了北方。
“让杨嗣昌运十二门给熊廷弼。”
想来熊廷弼这会儿,应该也在准备着收复铁岭了吧,咱这就再给他添一把火。
辽东,沈阳城中。
秦邦屏等人虽然还没回来,但关于川军调动的消息,却是已经八百里加急传到熊廷弼的手上了。
这给自己加官的内容,直接略过。
这辽东要是守不住,他现在加的多高,将来摔的就有多惨。
在看到
川兵是他统帅辽东诸军的一个握把。
这要是没了川兵,这辽东不得炸窝啊。
大明的南北矛盾,几乎已经到了难以调停的程度。
历史上的浑河血战,就是这个问题的真实写照。
川兵先行过河,与建奴血拼了起来,然后浙军隔着浑河在大营里看热闹。
等到童仲揆部的川军、石柱土司兵等部拼的差不多了,酋阳冉跃龙一千残部南撤入浙兵营垒后,辽军又搁后面看起了浙军的热闹。
主打的就是一个陪伴,就是不上前帮忙,看着你被全歼。
辽东诸军的主要矛盾有川、诸镇、辽东三军相互之间的矛盾。
以石柱土司兵为代表的川军,军纪很是严明,故而颇看不起其他诸镇客军和辽东本地的卫所军:就伱们那个军纪,也敢称为我大明的军队,这要是搁我们川中,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而诸镇客军同样看不起其他两方:辽军在他们眼里是废物的代名词,川军在他们的眼里是乡下土包子。
而辽东本地卫所军眼里的其他两方:贼,都是欺压本地、劫掠地方的贼。
“石柱、酋阳土司暂留。”
待看到二行的内容,熊廷弼稍微放心了一点。
“经略,广宁知府兼守备使孙传庭的行文,杨镐带着四千人马去凤凰城了。”
就在熊廷弼看加急信件看的入迷时,有长随进来在他耳边禀报道。
“嗯?”
闻言,熊廷弼的眉头皱了皱,而后伸手从桌子上翻出一封信,交给这长随道。
“将这封信交给杨兵马使。”
“是!”
那长随不敢怠慢,接过信封侯,就转身向外面走去。
走的路上,还转头看了眼熊廷弼,却见熊廷弼的注意力又放在了手中的信件上。
这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杨镐现在的职务是定辽兵马使,这现在去凤凰城,统管定辽右卫军事,明显是和熊廷弼抢辽东军事的指挥权。
这熊廷弼不生气,反而给对方去信,这是唱的哪一出?
“杨镐在定辽右卫,则右翼可安。”
放下手中的信件,熊廷弼的手开始在舆图上勾画。
“前番挫败建奴主力,其撤至萨尔浒,抚顺关收复,等到关口重修,就能出兵收复铁岭开原诸地了。”
手指顺着辽东长城边界一直向北,熊廷弼喃喃自语道。
“不过,这开原、铁岭的建奴恐怕会主动撤退啊。”
“经略,潜伏在内喀尔喀的夜不收传回消息了。”
就在熊廷弼猜测建奴动向时,总兵官朱万良进来到。
“什么消息?”
听到朱万良的话,熊廷弼心中一突,抬头问道。
“建奴要将铁岭送给巴林部,将开原送给扎鲁特部。”
“??”
听到朱万良的话,熊廷弼的脑门上顿时就冒出一堆的小问号。
内喀尔喀五部,扎鲁特部、巴林部、翁吉剌特部、乌齐叶特部、巴岳忒部。
其中巴岳忒部最弱。
内喀尔喀五部名义盟主是乌齐叶特部的炒,实力排
排
“这是要二桃杀三士?”
对照地图,熊廷弼浮现出了这么一个疑问。
“将铁岭、开原送给最弱的两部,这是明摆着要内喀尔喀五部打起来啊。”
“这种送法,斋赛能答应?”
“这个还没有消息传来。”
闻言,朱万良摇了摇头,无奈的道。
“自马根单堡一战后,夜不收转向北方,探听铁岭、开原境内的建奴动向。三天前,碰巧撞见了建奴从萨尔浒派去内喀尔喀的使者。”
“那小子好奇之下,摸黑抓了个舌头,从那舌头嘴里问出来的消息。”
说着,朱万良停顿了一下,接着到。
“嗯。”
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屏风上的舆图。
不一会儿,熊廷弼深吸一口气息,脸色青一阵紫一阵。
“好歹毒的心思,这是阴阳局啊。”
阴局,让内喀尔喀五部形成一个若即若离的关系。
两城分给五部,还是送给老三和老四。
若是他们接受了,那大明就要出兵讨伐。
到时候,内喀尔喀五部再是不合,在有外忧的情况下,也得合。
若是大明不出兵,先不说丢人不丢人,内喀尔喀五部没外忧,自己就能打起来,到时候建奴手中的叶赫旧地的安全就能得到保证。
而且,开原、铁岭放在内喀尔喀五部手上,也要比放在大明手上对建奴更方便。
想要,随时去取就行了。
先不说蒙古人不善守城。
就是内喀尔喀五部联军,搁铁岭万人打伏击,让人反手打了个全军覆没,这战斗力,渣渣都不如。
而阳局,挑拨大明和内喀尔喀诸部关系,建奴这是想要逼着大明和内喀尔喀诸部一战。
大明不可能说看着建奴将两城送给内喀尔喀诸部。
这事情如果发生了。
他这个辽东经略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大明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至于说打。
一旦开打,这几年给内喀尔喀诸部的银子就是白给了。
而且还会面临西面是内喀尔喀诸部,东面、北面是建奴,这样一个两面树敌的局面。
建奴这是长脑子了,居然玩起了阳谋。
“派人去内喀尔喀五部打听,看他们答应没答应。”
“是!”
闻言,朱万良就是一拱手,而后有些担心的看着熊廷弼道。
“若是内喀尔喀诸部收了城,那。。。”
手在舆图上一阵滑动,最终落在了科尔沁的位置,熊廷弼淡淡的道。
“那就只能上奏御前,请陛下定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