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攻占云京

第185章 攻占云京

世间万事, 总是有那么一些阴差阳错,机缘巧合,将无数人的命运拨弄向另外的方向。

蓉城侯离开蓉城的那一日, 萧霁月麾下的清辉军, 扬旗出荆南, 突然向金州发难,其攻势之猛烈,打得金州守军节节败退,最后只能据城死守, 等待援军。

金州是云京的南大门, 金州失守, 云京危矣, 向砌必将调兵支援防守,但他现在被孟延礼和秦士廉穷追猛打, 老三向竟元带领的主力队伍, 被钳制在大本营晋州,另一支在云京负责拱卫京师,实在无兵可调。

唇亡齿寒, 又不得不救, 最后不得不分了一半皇城卫军前去救援。

皇城卫军出发后的第二天, 夜里,一支五万人的大军,如幽灵一般突然出现,围攻云京城。

更加诡异的一幕是, 皇城四方大门洞开, 攻城士兵长驱直入杀入城来,毫无阻挡。

火光连天, 刀影闪烁,攻城士兵与禁卫军和巡城队於街巷中展开搏杀。

兵器相交声丶喊叫声丶哭嚎声,混合交缠在一起,响了整整一夜。

皇帝向砌在亲卫的保护下,从北面安庆门逃出云京。

萧鹰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持弓搭箭,瞄向马背上那个肥硕的身体。

这一箭,他是替汤行还的。

火光闪耀,人影攒动,在噪杂的喊叫声中,他松开了手中的弦,长箭如闪电般飞射而出,消失在黑夜之中。

又於黑夜之中蹿出,带着雷霆之势刺入一个明黄色的肥胖身体,带着那个身体飞落马下,跌到地上。

“皇上——皇上——”

周围众人惊叫着扑上去,询问向砌的情况。

“擡起来,赶快走,此地不宜久留,到了安全之地再行查看。”向冷月高声叫道。

皇上已经倒下,败兵群龙无首,向冷月以公主之名,拉起这支队伍,擡着向砌往西北方向的深山中逃去。

一夜刀光剑影已经过去,朝阳刺破黑夜,照亮大地。

经过一夜鲜血洗礼的云京城,静谧地矗立在大地上,阳光为它笼上了一层橙红色的金纱,温暖又祥和,像是一位从黑暗中走出的少女,迎来了新生。

一面面黑底绣弯月的大旗立在四方城门之上,迎风招展,昭示着这座都城新的主人是来自淮南的萧霁月。

一面面清辉明月旗,就是萧霁月的标志,她的清辉军打到哪里,旗帜就插在哪里的城池之上。

皇宫内,萧霁月站在圣天殿前的白玉阶上,脚下是蜿蜒而上的九龙腾云石雕,背后大殿之内是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黄金蟠龙宝座。

她站在高台之上,望着阳光下闪闪发光的满宫琉璃瓦,突然有了江山尽在脚下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踏实,是一种她从来没有想到过的踏实,仿佛她天生就应该是站在这里的,背后筋骨舒展,浩然之气激荡胸腔。

“小姐。”萧鹰登上高台,俯身行礼,将一个手掌大的明黄色包裹双手奉上。

萧霁月伸手拿过去,挑开那沾染了一丝血渍的黄缎,一块手掌大小丶方方正正的玉印躺在手中,上面写着“受命於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正是传国玉玺。

“不用多礼,这些年辛苦你了。拿下云京城有你一半的功劳。”她从玉玺上收回目光,看向一直保持行礼姿势,没有起身的萧鹰。

“多谢小姐,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萧鹰起身回道。

他潜伏云京多年,此番能够在一夜之间顺利攻下云京,全靠萧鹰带人里应外合,提前打开城门和宫门。

金州之战,不过是一场声东击西的陷阱,目的是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然后由萧霁月带领另一支兵马,走山路绕过金州,昼伏夜行,直击云京。

“人找回来了吗?”萧霁月问。

萧鹰回道:“找到了,在城外西北山林之中追到的,箭伤过重,向冷月抛下他,带着残兵向西北陇右道逃了。找到他的时候,人还有气息,刚进城,就断气了。玉玺就带在他身上。”

“倒是个明白人,她如此识趣,将玉玺留下来,就放她一条生路吧,让追击的人回来。”

“是,小姐。”

“尸首在哪里?”

“回小姐,在宫门外。”

“走,带我去看看。”

两人从高台上走下来,萧鹰立刻向等在下边的亲随转达了萧霁月的吩咐,召回追击向冷月的人马。

“萧狸带兵调头去截杀向砌派往金州的援军了,现在云京的防卫由飞霜负责,你在云京多年,对这里情况熟悉,协助飞霜守好云京,以后,这里就是咱们的家了,我会把哥哥一起接过来。”

“是,小姐请放心,属下一定全力协助飞霜将军做好云京防卫。”

两人走出宫门,向砌的尸体就那样大刺刺地躺在地上,身上明黄色的九爪龙袍分外惹眼,与旁边赤红色的宫墙相互辉映,那是皇权的颜色。

萧霁月走上前,看着那青白的脸,静默了一会儿,她与他无冤无仇,但天下至高之位只有一个,这个位置是她跟大周赵氏要的交代,不能相让。

寒光一闪,她的刀出鞘入鞘,向砌的脖颈上多了一道口子,深已见骨。

这是对窃国弑君者的审判,虽然她并不想做出这个审判,但天下人需要,而她需要天下人。

“备一副棺材,装殓了,送去给向竟元。”

留下这句话,萧霁月转身向皇宫内走去,手中依然握着那把锋锐无匹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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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一个月的时间,从关内到荆南,再到河南丶河北丶淮南丶江南丶岭南丶黔中,诸道陆续立起清辉明月旗,表明立场,追随在萧霁月身后。

朔北孟家和剑南沈家,至此,才发现萧霁月已经悄无声息地将南方诸道握在了手里,领土之多,势力之大,已经超过他们。

当然,千年以来,南方兵少将弱,小团体各自为政,直接被逐鹿中原的各路枭雄忽略,只要定鼎中原,收覆南方诸道只不过是些许小事。

他们没有想到,萧霁月下了这么大的一盘棋,暗地里已将南方收入囊中,此时,旗帜一立,声威骤起,再加上她又夺取了云京,便有一种运势盛隆丶天命所归的气象。

“黑云散,明月出,萧主现,天下平。”

一首童谣在各个州城的街头巷尾快速漫延开来,从大人到孩子,从高官到乞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甚至很多百姓,根本不知道萧主是谁,但是因为对太平盛世的强烈期盼,他们就去烧香祈愿,希望这个萧主快快出现,还天下一个太平,还百姓一个安稳日子。

经州城。

蓉城侯坐在府衙的大厅内,愤愤难平,他们一路紧赶慢赶,结果到达经州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一路上,先是收到了萧霁月占领云京的消息,后来又收到南方诸道立旗追随萧霁月的消息,这其中甚至还有归附他们的黔中道倒戈了阵营。

等终於到达经州,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大街小巷又唱起了“黑云散,明月出,萧主现,天下平”的四句童谣。

蓉城侯看着手中的纸张,上边十二个黑字,写满了萧霁月张扬的野心。

如今,哪里还需要沈兰止前去试探,这昭昭之意怕不就是对他们的宣战。

纸张被狠狠地扔在桌子上,蓉城侯脸色阴沈道:“童谣都唱到经州来了,她是一点也没把沈家放在眼里。”

沈兰止瞥一眼纸上的字,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这样明刀明枪地摆到面上正好,他就不用被送到表妹跟前伪装刺探了。

如果阿月也算沈氏女儿,那形势已经向着先祖预言的方向走了,他们再多的作为,也终将是一场徒劳。

他看向坐在对面的沈兰台,这几年的征战,让他变得更加坚毅稳重,眉眼锋锐,气质冷硬。

他愿不愿意退让呢?沈兰止看不明白。

蓉城侯继续道:“一个女人有点野心是好的,野心到去夺取天下就过了,牝鸡司晨,阴阳颠倒,简直就是崩坏道统,祸乱天下。”

沈兰台叹道:“她不一样,是姑父开祠堂立过嗣的,是萧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形式上与男子一样。”

蓉城侯道:“萧扶城自己开祠立嗣,关起门来瞎捣鼓的事情,谁承认了?天下文人书生,以笔为刀,生时恨不得将其凌迟,死后也一代一代地把他鞭笞。”

“立了旗帜的南方诸道都承认了。”沈兰止幽幽接道。

“你闭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蓉城侯怒瞪他一眼。

沈兰止乖乖地闭上了嘴。

现在云京形势已经大变,他这除了一张嘴,干啥啥不行的,已经没什么用处了,确实也没有什么发言的立场。

“祖父,你们为什么都觉得是阿月表妹要做皇帝,不是姑父?”一直坐在那里,静静听着的沈兰卓,突然插话问道。

沈兰止意味深长地瞥了瞥蓉城侯手边桌子上的竹筒,心想,其实祖父不自觉地已经相信先祖的预言了吧。

蓉城侯闻言顿了顿,眼睛也不着痕迹地往下扫了一眼,擡眸时,正好注意到了沈兰止的眼神,遂伸手将竹筒换到了另一边。

沈兰止撇开目光,向外看去,装出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沈兰台解释道:“黑云散,明月出,萧主现,这三个字拆解组合之后,正是萧霁月。示意已经非常明显了。”

“老五,你现在怎么个想法?”蓉城侯发了一通的脾气之后,看向沈兰台问道。

沈兰台自然猜得到其中的意思,恭敬回道:“我听祖父的。”

蓉城侯点点头,说道:“云京肯定是要拿回来的,但怎么拿,用什么样的方式拿,还是需要再好好商议一下。北边还有个孟延礼虎视眈眈,若是开战,怕是鹬蚌相争,最后反而让姓孟的渔人得利,到时候,可是亏大了。”

沈兰台道:“我觉得,最好先与阿月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不动兵马,和平解决,若是能成,於我们和两地百姓都是好事。”

“对,那就先礼后兵,先谈一谈,正好也看看朔北孟家的态度,若是孟延礼先动手,那咱们就是得利的渔人。”蓉城侯赞同道,“现在一动不如一静,谁先和萧霁月动手,谁吃亏。但是也不能让她被孟家拐了去,将手中地盘拱手让给朔北。她与孟家到底是有一份香火情,中间还夹着孟二。像孟二这样的男人,有心使些手段,很容易就让女人头昏脑涨地将家底都掏空了给他。”

他阴沈着脸,拧眉沈思片刻,侧头在旁边沈兰止身上扫了两遍,又看了看对面的沈兰卓,心道,比起这些年在战场上刀霜箭雨的老八,游手好闲的老九倒是养得更加灵秀了,风姿更盛。

“老九,你到云京去,跟在阿月身边,不要让她跟朔北孟家走近了,一旦发现苗头,想办法破坏掉。”蓉城侯吩咐道。

“我?”沈兰止不可置信道,“两地关系,这等大事,我哪儿处理得了。”

蓉城侯皱眉叱道:“淮南和朔北能不能合到一起,重点就在阿月和孟泽深两个人身上,你这些年流连花丛,练出来的那些本事呢?搅黄这点事儿都办不到,养你何用。”

“这是其一,再者就是劝说阿月到经州来一趟,大家面对面,好好谈一谈。听明白了吗?”

沈兰止叹一口气,有气无力道:“明白了,反正这一趟,我是躲不过去了。”

他这个无关紧要的,就是被阿月砍了,於家族也没什么损失,这一趟还真是非他不可了。

成大事者,不是善用人才,而是将每个人都放到合适的位置上,物尽其用,连一条狗都不放过。

原来祖父是深谙其道的高人啊,养他这些年,一直在掂量着他的斤两。

“咳咳咳。”沈兰台咳嗽两声,说道:“云京那边,现在急不得,只能慢慢来,如今,当务之急是尽快拿下陇右北部,把整个陇右拿下来,才方便建筑防线。”

“嗯,老八带兵将北边扫扫尾,你留在经州坐镇,派人将留言压下来,不准再传唱那个童谣。”蓉城侯再次看向沈兰止,吩咐道,“你明日就出发去云京城寻阿月去。”

众人散去,沈兰止与沈兰卓并肩走在去往宿处的路上,他看着枝头上鸣唱飞跃的鸟儿,怅然叹气道:“八哥,你觉得会打起来吗?”

“不知道。”沈兰卓冷冰冰地回道。

“怎么会不知道,你不是一直跟在五哥身边吗?”沈兰止叫道。

“这种事,阿月和祖父都看得明白,咱们听令行事就好,你的这些多情善感,除了扯后腿坏事,无甚用处。”说完,沈兰卓也不看他,拐弯往自己的院子走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