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护短
因为齐韵欢的配合，d县第一精神病院的调研开展的异常顺利。
调研组随着医院的作息走，第二天医院上班之前便到了门口。
他们今天就没有被殷勤迎接的待遇了，到医院后两两分开，熟门熟路各自去了门诊部和住院楼。
一整天，门诊部仍旧没有患者就诊，住院部那边院区访谈情况也不太乐观。
晚上医院下班后，几人照旧在食堂吃晚饭，顺便与齐韵欢讨论工作细节。
饭吃好，准备收工回酒店时，一个护士打扮的人火急火燎地跑进食堂找齐韵欢：“院长！公安应急协助处置！”
几人闻言，顿是一惊，没等反应过来，齐韵欢白大褂一掠，已经风风火火出了门，众人也赶紧放下筷子跟上。
齐韵欢步伐很快，护士小跑跟着她，语速略急，“送到302了，公安和值班护士都在。”
齐韵欢：“什么原因送来的？”
“超市持刀伤人，”护士说：“送到派出所后惊恐发作引发了木僵，派出所送到县医院，县医院简单急救后转送到咱们这儿了。”
“在超市？”齐韵欢问：“伤了多少人”
“三个，”护士也一脸后怕，庆幸道：“幸好超市旁边就是派出所，出警快，两个人轻微划伤，还有一个缝了几针，刚才人送过来的时候，又抓伤了小李。”
小李是今天的病房值班护士。
齐韵欢表情一下就变了，问：“严重吗？”
“倒是没事儿，”护士说：“手破了点皮儿，已经处理过了。”
齐韵欢了解情况后，不再多问，脚步迅速地到了住院部，项目组几人紧随其后。
到住院部时，陈菲脚步明显慢了下来，她看上去有些忧心，轻声问温书尧：“这种情况你们医院多吗？”
“哪种？”温书尧问：“应急处置还是医护人员受伤？”
陈菲说：“两种。”
“应急处置我们医院不多，”温书尧说着，看了纪裴青一眼，“三院多，三院急诊科得有一半都是公安和120送过来的。”
纪裴青原本就在关注着他，此刻便接过话：“病人没有自知力时，要么行为极端，要么无意识。”
他实事求是，“哪有精神科医生不挨患者打的。”
温书尧脱口问：“那你挨过打吗？”
纪裴青顿了下，没直说，“一般只有刚入院的患者会存在无差别攻击这类特别极端的行为，治疗后基本都能稳定下来......你们医院没收治过急诊患者吗？”
“我们是综合医院，”温书尧说：“没有精神急诊科。”
交谈到病房门口便停止了，齐韵欢推开门，几人一起进了病房。
这是个六人间病房，已经住满了，靠门口一位患者绑着束缚带，但睁着眼睛没在睡，眼神很空洞。
这几天做院区访谈，陈菲已经跟王为先出入病房无数次，免疫力已经提高不少，她脚步未顿，跟了进去，只不过看到伤人患者后，拿着相机的手还是有些抖。
伤人患者在最靠里一张病床，他穿了件不符合这个季节温度的厚呢子上衣，衣襟上还沾着血，额角有磕碰过后的红肿痕迹，已经脱离了木僵状态，正在昏睡。
床头卡没登记患者身份，只有一个用来建档的就诊号。
陈菲嗓音有些干涩，问齐韵欢，“能拍照吗？”
“能拍，”齐韵欢说：“但不能暴露患者信息，后续照片要经过医院和家属审核，不能私自上传和使用。”
“这您放心。”陈菲说，她对着病人拍了张照，避开了床头卡。
病床旁站着一位民警和两位男护士，其中一位手背上还有新鲜的抓痕，想必就是受了工伤的小李。
两位护士见到齐韵欢，就像是见到了主心骨，“院长。”
齐韵欢走过去，没多废话，扒开患者眼皮，“打过安定了？”
“打过了。”小李忙不叠说。
民警在旁边补充，“送来之前遭了记电棍，到医院后攻击了李护士，大夫给推了一针。”
齐韵欢点头表示了解，偏过头口述了几项检查，让李护士先去准备，说完，又拿过病历本，开了药方递给另一位护士，“交医务部。”
对於无法辨别身份的患者，检查和用药都得报医务部批准，齐韵欢这边开检查单，医务部那边批好签完字，就等着患者醒了。
只不过患者之前出现过木僵态，情况不太好，齐韵欢让护士先采血，准备检查。
诊室不大，一下子进来的人太多，项目组一行人自觉找了个不碍手的角落待着，尽量不添乱。
此刻，一直安静的纪裴青突然开口：“手续都走过了吗？”
精神病患者肇事涉法，需要由相关单位递交申请给有授权的专业机构，再由专业的法医精神病鉴定专家进行医学鉴定，一切操作都在严格的司法程序中进行。
齐韵欢眉头皱了下，收回按在患者颈侧的手，偏头看纪裴青。
她不冷不热地开口，“纪主任，我这不是三院，没有专门的应急处理科，d县也没有专业鉴定机构，没有走手续和等审批的条件。”
她说着，看了眼小李护士被抓破的手背，“医院也没有三无病区，只能当一般精神病患者收治，你要是觉得不合规，可以去举报我。”
纪裴青：“......”
她态度强硬，纪裴青从善如流，“抱歉。”
齐韵欢见好就收，不再刻薄他，招呼众人，“别都在这挤着了。”
几人闻言，陆陆续续出了病房。
纪裴青出门后便给陆蔚然打电话聊情况，他走在最前，温书尧落在最后，跟齐韵欢一道。
齐韵欢关门时，温书尧像是随口，“纪主任也是好心，程序规范些对医院也好。”
齐韵欢一怔，意识到什么后失笑，“温师弟这是嫌我让纪主任栽面儿了？”
她毕业早，又跟陆蔚然有些理不清的关系，叫声温师弟倒不违和。
温书尧自然不承认是在维护纪裴青，道貌岸然地说：“实事求是。”
齐韵欢也道：“我也是实事求是。”
她说：“很明显这是个流浪走失患者，伤人时处在不清醒状态，不具备承担民事和刑事责任的能力，醒来后大概率也很难识别身份。”
齐韵欢说完便准备走，刚迈步又被温书尧叫住：“齐院长。”
齐韵欢回头，以为他还要坚持说点什么，但没想到温书尧突兀地问：“昨晚齐院长跟我师哥聊些什么？”
他没意识到用上了“我师哥”这样占有欲很强的字眼。
齐韵欢想到昨晚温书尧从食堂出来那满脸拈酸的样，起了些逗弄的心思，故意说：“也没聊什么。”
温书尧：“嗯？”
齐韵欢：“叙旧罢了。”
这招“叙旧”大法果然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有效，温书尧脸色当即就是一黑，“纪裴青说你们不熟。”
......连名带姓，“我师哥”也不叫了。
齐韵欢忍不住笑了下，不过她的幽默细胞显然匮乏得很，逗两句就到了头，“是吗？纪主任这么跟你说的？”
恰好这时走在前面的纪裴青见两人没跟上，回头问：“怎么了？”
温书尧看都未看他，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掠过，语气夹枪带棒，“我跟齐院长叙叙旧。”
说罢，头也不回地甩下两人走了。
纪裴青：“他怎么了？你们有什么旧可叙？”
齐韵欢看着温书尧的背影：“你不觉得温师弟被惹毛的样子很可爱吗？”
“是很可爱，”纪裴青不满，“但你为什么要惹他？”
齐韵欢挑眉一笑，神态竟然跟看热闹事不关己的陆蔚然出奇一致。
纪裴青看着她，突然也笑了声。
他语气平静地抛下颗重雷，“陆蔚然下周到。”
齐韵欢笑意顿时僵住，“什么？”
陆蔚然一直在机动支援，刚才知道纪裴青这组来了公安应急协查却没条件做司法精神病鉴定，要过来跟进工作。
纪裴青事不关己，“你大可以继续欺负温书尧，陆蔚然的脾气你最知道。”
他说完，留下满脸难看的齐韵欢，追着温书尧走了。
齐韵欢：“......”
她在想，不愧是陈峰师门，这仨人护起短来，简直一脉相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