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回国
陆蔚然不知纪裴青在想什么，她画完画收了笔，拿酒罐子跟温书尧碰了一下，随口闲聊，“师弟，你怎么会想到回国读研？”
国内外医科专业的培养机制和学制都不同，医学生少有国外念了大学反而回国读研的。
夜风吹过，五月底山风还是凉，温书尧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头看向坐在不远处的纪裴青。
纪裴青坐姿随意，他没戴眼镜，观景台光线不亮，显得他面部轮廓更加深邃，平日犀利的目光变得很放松。
他目光半隐在暗中，似乎也正等着温书尧开口。
温书尧想到一年多前的一桩旧事。
那时他21岁，读大学三年级，与人合租住在校外，这位合租室友祖父是华人，因为那四分之一的华裔血统，室友给自己起了个中文名字，李澈。
李澈大他两届，正在读研，那时温书尧有计划申请李澈学校的研究生，便去了学校参观。
那段时间温书尧课程密度很大，鲜少能出来逛一逛，因此只匀出了半天时间，两人选择了实验室和图书馆。
“学校实验室有三层，”李澈带着温书尧穿梭於各个开放展示区之间，“一二层是低年级学生上操作课和等级考核用，三楼是教授们的课题研究室。”
温书尧对一二层不是很感兴趣，“三楼能参观吗？”
“当然可以，”李澈扯起胸前挂着的门卡朝温书尧晃了一下，笑着说，“不过需要我带你进去哦。”
李澈的四分之一华裔血统只遗传到了一头黑发，他眼睛是很深邃的蓝色，面部轮廓很立体，不笑则罢了，笑起来很像不怀好意的电影反派。
温书尧头疼地说：“能别那么幼稚吗？”
温书尧刚出国时住过一段时间宿舍，但实在不太适应群居生活便在外租了房子，当时合适的房子很少，只有一栋独栋别墅。
房东就是李澈的祖父。
房子面积不小，当时李澈自己住在一层，李老爷子将二楼租给了温书尧。
李澈是个生活习惯很好的人，从不擅自上楼打扰温书尧，并且他在家里永远只做一件事，就是睡觉，温书尧对此十分满意。
直到这半年他看了几部国内电影，不太聪明地取其糟粕，学了些纨絝们不三不四的撩拨手段，最近更是经常顶着那张英俊的反派脸与温书尧对戏。
温书尧对此感到十分无奈。
“我不觉得这是幼稚，”李澈眯着他美丽的蓝色眼珠，笑着凑近温书尧，又晃了晃那张门卡，“亲哥哥一口，就带你进去。”
他说完，没等温书尧开口，自己便先忍不住笑了，不再闹，动作迅速地将门卡塞给了温书尧。
两人上了三楼，温书尧贴上门卡，开了门。
三楼比一二楼要干净很多，李澈微低着头，轻声说：“我导师的实验室在最里边那间，就在梅林教授课题室的对面。”
梅林教授是温书尧最心仪的导师。
“别的实验室你都进不去，只能在开放展台看一看，”李澈自得地笑了，“但是你可以来我们实验室看看。”
李澈昨晚便跟教授报备过，并征得了同意。
他说着，打开了自己导师实验室的门。
里面有几个人在，都是李澈的同学，两人悄声转了一圈，温书尧主要看了看设备，不欲打扰便准备走了。
临要走时，在靠近门口的玻璃书柜中看到很多文件盒，写着年份。
温书尧随口问：“这都是历年的实验数据吗？”
“哦，不是，”李澈看了眼，跟温书尧解释，“是优秀论文范例。”
温书尧来了些兴趣，低声问：“我能看吗？”
“当然，”李澈说着，打开柜子挑了一盒出来，“这一盒是教授亲自筛出来的，每次实验室进新人都会组织阅读。”
温书尧接过来，轻声拆封，小心抽了一本出来。
论文是完稿装订本，题目占了四行多，最后一行字体稍小，写着着作者姓名：vincent pei。
温书尧怔了怔，“留学生？”
“嗯，”李澈说：“每年学院都会有留学生过来学习。”
温书尧这段时间临近期末又面临申请研究生，压力很大，平时几乎不怎么出去交际，已经很久没看到华人留学生了。
李澈虽然每天都在他眼前晃，但毕竟蓝眼睛还是没有黑眼睛亲切。
温书尧这么想着，翻开了vincent pei的论文。
这一看，便没再挪位置了。
他站在柜子前看完了摘要和第一章，改口说：“今天不去图书馆了。”
实验室文件不能外带，温书尧找了个没人用的长桌，专注地读那本论文，并打开手机备忘录随时摘抄。
李澈没有打扰他，跟自己同学们闲聊一阵后，守在机器前跑假期前已经跑过一遍的数据。
刚运算出来，温书尧便拿着那本论文过来，看起来有些在意，“这是哪一届的留学生？”
李澈核对了文件盒上的时间，“三年前。”
温书尧眉头轻轻皱了下，语速较平时稍快，“他叫什么？哪个学校的？国内导师是谁？毕业了吗？”
李澈被他的几连问问懵了，顿了片刻才说：“我听教授说过这批留学生，培养方案比较特殊，八年制，按时间算的话，他大概是明年毕业？”
温书尧听到这个答案，稍微冷静了点，拜托李澈：“能不能问下你导师，这个人是哪个学校的？”
李澈怀疑地眯了眯眼睛，“什么情况？”
温书尧其实也并没有什么情况，他只是觉得这篇论文写得很好，想要再读一下同作者的其他论文，但国内论文发表一般是以院校为单位，导师为第一作者，问名字只是为了检索时更方便而已。
温书尧想到便这么说。
李澈将信将疑，“明天我见到教授帮你问问。”
温书尧没在李澈学校久待，临走恋恋不舍地归还了那本论文，第二天傍晚，他正完成导师布置的阅读作业时，收到了李澈的消息。
“问过了，是l大的学生，今年医科班七年级在读，叫纪裴青，导师是陈峰教授。”
温书尧看到陈峰的名字时楞了一下，毕竟他准备专攻精神医学，要掌握国内外学科前沿动态，陈峰的名字几乎是如雷贯耳。
纪裴青竟然是陈峰的学生。
温书尧顿时感到一股奇妙又怪异的缘分。
他做完作业便快速登陆了网站，检索l大陈峰，果不其然，近几年陈峰的论文二作几乎一半都是纪裴青。
另一个经常出现的名字是陆蔚然。
温书尧猜测，这两位大概是陈峰的同期学生，他没想太多，直接下载挂了纪裴青全部名字的论文。
纪裴青低年级时学习基础医学，论文公共理论性比较强，出国那两年才开始逐步接触临床，后期论文方向性和专业性很强。
温书尧搭在电脑键盘上的手因为长时间僵持着姿势微微抽筋，他攥了两下拳，活动开筋脉后，在搜索引擎中键入“l大陈峰”。
精神医学专家，l大医学院副院长，博士生导师。
温书尧给自己冲了杯咖啡，睁着眼睛往后靠到椅背上，整个人缩在转椅中，盯着房顶上的覆古吊灯楞楞地发呆。
他通宵读了论文，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莫名其妙地有种满足却又遗憾的感觉。
他沈默着，用脚尖点了下地板，旋转椅带着他和那杯咖啡杯转了半圈，椅背抵到桌沿时，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响了一声。
温书尧手朝后捞了一把，将手机解锁。
李澈给他发了新消息：“我导师这里有张和vincent pei的合照。”
【照片。】
温书尧打开合照。
黑发黑眼的年轻男人站在金发碧眼的外籍男教授身边，个子甚至还高半头。
温书尧盯着照片看了几秒，将手机熄屏放到腿上，又仰头看着那盏覆古吊灯，心跳在熹微的晨光中缓慢又突兀地凌乱了几拍。
他熄屏又解锁，反覆几次，又收到了李澈的信息：“今天梅林教授会来实验室，要不要提前帮你探探口风。”
温书尧迟钝地回：“不，先不要。”
李澈：“你想自己说吗？我可以帮你问一下教授什么时候有空闲讨论时间。”
温书尧脚尖点地，又转过半圈，他将胳膊抵在桌沿边，手指悬停在键盘上十几秒才回：“先不用问了。”
李澈：“？”
温书尧将论文网站上能找到的陈峰的论文全部下载下来，回覆李澈：“我准备回国考研。”
......
临遥山的夜风吹回了温书尧的思绪，纪裴青和陆蔚然仍在等温书尧开口。
温书尧借着不算亮的灯光隐晦又暧昧地用目光描摹纪裴青的轮廓。
良久，他笑着说：“有一个人，我想回来看看。”
作者有话说：
所以到底是谁见色起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