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
回想上辈子, 他都对盛氏做了什么呢?
千方百计破坏rox推出,在盛氏转型时予以重击,分化股东对盛危发出质疑, 导致董事会分崩离析股价跳水,掠夺盛氏的资源和合作, 诱导盛氏错误投资,资金链断裂无法回拢,一昔间工人们流离街头, 盛危背上巨额债务身败名裂。
如此一来,所有的疑惑迎刃而解。
盛危之所以对他有着仇恨,要毁掉双木报覆林氏, 究其根源就是盛危也是重生的。
林鹿倒不会因此产生愧疚, 商海里本来就是大浪淘沙尔虞我诈,但他能理解盛危的仇恨, 还有种淡淡的惺惺相惜。
毕竟他也是因为怀揣不甘和憎恨重生的。
林海天丶柏季言…他也恨不能食他们的血, 啖他们的肉。
不过盛危的重生也让他对自己的重生更有实感,有时上辈子发生的事对他来说就像一个梦一样,有时他会怀疑真或是假, 甚至自欺欺人, 自己侥幸或许还能再多活三五年。
但现在这些侥幸被打破了。
他原本把重生当成一个报覆的机会,但现在有盛危去做了, 盛氏和双木的处境都和上辈子截然不同,那他继续活下去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盛危到房间没在套房客厅丶卧室看到林鹿, 又见洗手间的门半敞着, 却又听不见里面的水声, 他以为林鹿在洗手间晕过去了, 大步走过来, 把门一推。
见林鹿正撑着洗手台,顾影自怜,刚洗过脸,头顶朦胧温暖的光落在眼睫攒满的水珠上,盛危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看了一会儿,才出声:“…身体不舒服,为什么不躺着?”
林鹿回过神,“你回来了,做什么去了?”
盛危侧过身,让他从门里出来,随手将提着的打包盒放在桌上:“给你带了晚餐。”
林鹿拆开包装,一股糯米的清香扑面而来,里面是碗红豆糯米饭,一叠芝麻卷,香酥海鱼和一捧紫菜银芽汤。
“你特地去买的?”
盛危随意道:“嗯,医生说你现在最好吃点清淡少油的。”
酒店的商务套餐菜色不适合林鹿,所以他特地到周围找了一圈。
林鹿在沙发上坐下,先拿勺挖了一勺红豆糯米饭放进嘴里,一碗红豆糯米饭的口感层出不穷,有淡淡的荷叶清香,还有糯米的软和红豆的甜。
他就喜欢这样软糯香甜的东西。
他慢吞吞地吃着东西,视线落在不远处盛危的侧颜,轮廓深邃分明,笑与不笑都显得凶狠和不近人情,如今看来,却和前两天的心情截然不同,这么一想,他都那么对盛危了,盛危为什么还对他这么好?
易地而处,他别说出门给仇人买晚餐,不往饭里面下□□就是高擡贵手,功德无量。
不过他这副身子下不下□□都没几天好日子好活,既然总归都是这么个结局,又为什么还要再让他重活一回呢?
是他上辈子作恶太多,所以才得了这样的报应吗?
想到这里,他左胸靠近心脏的位置有一点窒闷得难受,难道心脏病又要犯了?
林鹿摸摸胸口,等那股难受的劲缓过去,恹恹垂下眼帘,咀嚼的动作越来越慢,既然这样,与其熬到病逝还不如早点死,成全了盛危也成全了他自己,对两个人都好。
盛危开了瓶酒喝,一擡头便注意到林鹿低着头在走神。
他双腿蜷缩坐在沙发里,衣摆微微向上撩起,两条纤白笔直的小腿露出来,头微微低着,眼睑垂下,病气的脸苍白得过分,表情是难得一见的低落,眉宇耷拉下来,甚至显露出一种疲惫和厌世。
盛危心头莫名生出一点怒意,柏季言不过大赛失利,林鹿就摆出这副样子。
柏季言就那么重要?
好不容易吃完饭,林鹿搁下碗筷,盛危扫一眼只动了一点的芝麻卷:“都吃干净。”
“我真吃不下了。”林鹿蹙眉,腔调很软。
盛危瞥向他瘦得一只手都能握得过来的小腿,“你自己动手还是要我喂你?”
林鹿便又吃了两个芝麻卷,他抽了一条纸巾,接着防止碎屑落下来。
他平时的食量一向不大,吃了这么多,前所未有的饱。
盛危居然又夹起一条香酥海鱼递到他嘴边。
林鹿恹恹别开了脸,没兴趣被逗,盛危没这么容易放过他,又换了个方向又送到他嘴边,他才勉为其难咬掉了一条鱼尾巴。
“咔嚓,”一声酥脆的声音。
他脸颊蓦地一热,原来是盛危又顺手揪了一把他的脸。
“这才乖。”
·
科创机器人大赛落下帷幕,但舆论就像沸水洋洋不止。
双木集团会议室里,柏季言怒不可遏大发雷霆,整个会议室里,所有人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柏季言自认为自己做的事神不知鬼不觉,万无一失,他不仅提前知道了盛氏的研发水平,还针对盛氏的漏洞进行了自我补充,一切万事俱备,科创大赛本该是双木大放光彩的时刻,但现在都毁了。
这对柏季言来说是个沈重的打击,不仅双木股价接连两天跳水,连带他们的产品销量都有小幅度的减少,然而舆论还在发酵,甚至机器人的鬼畜表情包,包括他的表情包都在全网疯传。
他之前一向以科创新贵的身份标榜自己,新闻媒体也都是这么称呼赞扬他的,他辛辛苦苦维持着这个身份,但现在他和鬼畜表情包联系在一起,他最在乎的形象转眼间就毁了七七八八。
现在大家想起他想到的不是什么科创新贵,而是“迷之自信”表情包。
脸都丢到太平洋了。
柏季言发了好大一通火,下面人没有一个敢出声的,因为柏季言刚刚还连开了两个研发组成员。
终於等他满肚子的气撒得差不多了,唐伟给公关部门经理递了个眼神。
公关部门经理会意,开口道:“柏总,我看事已至此,我们还是先拿出个方案来吧,总不能放任舆论这么发酵。”
“你有想法?”柏季言勉强把胸口的愤怒压抑下来。
“我的想法就是堵不如疏,”公关部经理说,“其实换个角度来想,这次的意外事故未尝不是我们占了便宜。”
柏季言:“这话是什么意思?”
公关部经理用激光笔指着屏幕上的评论截图说:“我们完全可以在这个时候做话题营销的公关,不知道你们发现没有,虽然很多人批判我们的机器人动作下流,但是鬼畜表情包却运用得很广,许多人是用娱乐性质来看待的。”
他出了个主意:“所以我们如果做有导向的引导,做好话题营销,或许会有着爆炸性的效果。”
“这次的科创大赛之所以这么受瞩目,比以前的正常的比赛更受瞩目,无非就是因为表情包流传得广,这从广告学的角度来说是好事,俗话说得好黑红也是红嘛。”
柏季言深吸一口气,脸上的愤怒之色稍退:“这么说来,你已经拿出方案了?”
公关部经理将文件呈上,“我们部门加班加点赶出了两个方案,请柏总过目。”
柏季言看完后,沈着一张脸:“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其实冷静下来思考,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时候捂嘴是没有用的,堵不如疏,把舆论往有利的方向引导或许能带来出其不意的效果。
他记得很早之前他陪林鹿去过一次国外艺术画展。
那里展出了一幅奇特的画作,整幅画上只有一个墨点,却得了大奖,后来采访作者的时候,他说他在铺开画纸的时候,原本是想动笔画出一幅画作来,却无意间打翻了墨水,形成了那个奇特的墨点。
他突发奇想把这幅画送上去参赛,没想到获了奖,还获得了一致好评。
或许有时候不利的事也能产生意想不到的好结果呢?
·
一周多的时间,双木的舆论话题热度都居高不下。
林鹿闲的没事的时候会把手机拿出来刷刷新闻,就发现舆论的风向变了。
起初只是一小撮人觉得机器人故障的事不怎么打紧,反而鬼畜表情包,丑萌丑萌的,后来应该是双木公关团队发现了这一点,在后面推波助澜,淡化了事故的存在,转而去挖掘小机器人的丑萌。
[一开始看机器人的动作有点下流,不舒适,但表情包太多了,传得广了,我就觉得没什么了。]
[+1,甚至还有点萌。]
[emmm其实我早就想说了,比赛场上突发事故没什么呀,机械短路很正常,没必要那么苛刻,还去嘲讽人家。]
[周围人都在用小机器人的表情包,有点魔幻鬼畜,但很深入人心。]
[表情包收下了,祝双木下次再接再厉。]
[我就是因为喜欢小机器人,所以才关注了双木官网。]
……
一时间扭转局势,风向也在往双木有利的方向靠拢。
林鹿看在眼里,却没有多么的上心,甚至在方向还没有变的时候,他就预料会有这么个走向,毕竟双木的公关部经理也是他一手带出来的。
不过他看得比较长远,这样的局势转变不过是一时的。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几个科技领域大主播出来发声,给大家科普无障碍救援机器的重要性,并且进行了呼吁:
“无障碍救援机器人创造的目的是在危机的时候对重大灾区进行救援,他们肩上担负着重任,人命关天,这是很严肃的事情,不应该被娱乐化。”
“不应该所有的事情都能被娱乐化。”
这是一个方面,还有很重要的原因是主流依旧不喜机器人下流的动作,无法把它归於丑萌,并且以此来炒作话题。
很快,双木苦苦带动的风向在主流军面前溃不成军,质疑谴责的声浪一日比一日高。
他们质疑的也不只是小机器人的质量安全,小机器人只不过是一个缩影。
公众担忧的是,如果一个小机器人都无法保证它的安全性,又怎么能保证车辆的安全性能呢?
为了平息舆论的风波,也为了扭转公众印象,柏季言迫不得已采取了最常见的公关手段——支援创办学校。
遇事不决,就做公益。
不过林鹿也没什么心思去管双木,他这些天总是提不起精神来。
馀曜发消息问他:“鹿鹿,今晚我们有个聚会,你来不来一起嗨?”
林鹿不怎么想动弹:“盛哥也来?”
“那当然。”馀曜说。
管家也知道盛危晚上有个聚会,便主动找到盛危,他将林鹿这段时间的状态看在眼里,不免忧心忡忡,就提议:“先生,您不如把林先生也带过去吧,林先生最近好像有什么心事,郁郁寡欢的,多出门走走,散散心总是好的。”
盛危说,“真是麻烦。”
却也觉得林鹿这段时间有点不对劲,便把他也梢上了。
·
派对位於一处湖心会所内。
周围环境优美,杨柳垂髫,湖水碧蓝平静,就像一汪不谙世事的眼眸,天气炎热,蝉鸣声阵阵,白玉栈桥通往湖心中央的烟火之地。
馀曜在门口等他们,见林鹿打着哈欠从副驾驶上下来,他瞪大眼眶:“鹿鹿,你不会是睡了一路吧?”
“唔…”林鹿揉揉眼皮,“怎么了?”
“你居然能在盛哥的座驾上睡着?”馀曜揽住他的肩膀说,“我们坐盛哥的车连眼皮都不敢眨,生怕甩飞出去,你没觉得他开车很狂野吗?”
林鹿回想了一下:“…有吗?”
明明很平稳,很遵纪守法呀。
难不成盛危故意放慢车速了?
盛危带上车门,走过来,拨开馀曜的手,拉着林鹿的手臂往里走:“进去再说,外面太阳太大了。”
会所里面都被包场了,一踏进会所大门,清凉的空调风吹拂脸上,瞬间就消去了酷暑的燥热。
沈修未在带人摆弄烤架,他们打算自己烧肉,亲自动手丰衣足食。
大厅一整面玻璃墙面对着外面的湖光山色,就隔着一扇玻璃,好像就是在湖边野炊一样。
“老沈。”盛危和沈修未打了个招呼。
沈修未视线落在林鹿脸上,林鹿朝他笑了笑。
沈修未也点了点头:“饮料在那里,自己拿。”
馀曜插话:“对,酒水饮料应有尽有,后厨还有椰子,想喝的话还可以动手榨。”
“不过鹿鹿应该没亲自动手做过事吧?”
盛危:“做过。”
林鹿疑惑:“我什么时候……”
“你不是会榨果汁吗?”盛危手插在兜里,看他一眼。
他这才想起之前好像有过这么一回事。
馀曜的目光在他们俩之间打转,露出一个看透虚妄的笑容:“话说你们又是一起来的,难不成真的住在一起?”
旁边正给肉倒料酒的人插了一句嘴:“真的?那叶褀不是要哭了?”
沈修未手里湿淋淋的,捧着一个大碗,里面装满了海虾,他对盛危说:“你来一下,生腌虾我不太会,你来弄下调料。”
盛危脱下外套:“嗯,你搁着。”
沈修未用毛巾擦擦手,“虾我已经洗过了,你看怎么样?”
“还不错。”
“对了,我听说景哥过段时间也要回国……”
“鹿鹿,我看你气色不怎么好,难道昨晚熬夜了?楼上有房间,要不你先去躺躺?”馀曜打量林鹿的脸,小声说。
林鹿昨晚心脏发疼,一晚上翻来覆去,没怎么睡好,脸色也是苍白的,疲倦的让人心疼。
“没事,我在车上已经小憩了一会儿。”
说话间,会所门口一阵熙攘,林鹿擡眸望去,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男生拖着行李箱进来。
在场人都是发小,男生和包括馀曜在内的人一一拥抱。
“叶褀,你不会是刚刚落地?”
有人嘻嘻哈哈地问,“这么急着过来,是为了见盛哥吧?”
叶褀脸颊微红,“盛哥呢?”
旁边人给他指了个方向,叶褀放下行李箱就往那边跑。
他兴冲冲跑过去,等到了面前又矜持文静起来:“盛哥,我回来了。”
盛危在和沈修未说话,擡头随意‘嗯’了一声,便又与沈修未闲聊去了。
叶褀问:“你们在做生腌?有什么能帮忙的吗?”
盛危:“用不上你,去房间里坐着吧。”
“…盛哥,你就没发现我有哪里不同吗?”叶褀毫不气馁。
盛危:“有什么不同?”
见他看不出来,叶褀气得跺了跺脚。
倒是馀曜看出来了,对林鹿说:“叶褀把头发染黑,还把耳洞填上了,看来他是狠下心要追盛哥。”
林鹿想起来盛危确实说过自己的取向是单纯没有坏心思的小白花。
馀曜小声说,“其实叶褀对盛哥的心思还没挑明过,大家也从来没往那个方向想过,只是我比较敏锐。”
林鹿意味深长看他一眼。
那不叫敏锐,叫八卦。
盛危和沈修未说过话,便洗干净手,来到众人集聚的地方,在林鹿边上沙发坐下来。
叶褀也跟了过来。
他想坐在盛危的旁边,却见盛危右边是扶手,左边倒是有位置,但是有人坐了。
林鹿对上他打量的目光,叶褀皱起眉毛:“你是谁?”
“你好,”林鹿柔柔一擡眼,礼貌伸出手:“林鹿。”
作者有话说:
几年后,鹿鹿:说好喜欢单纯没心眼的小白花呢?
盛总:我想过了,比起花,还是更喜欢吃狐狸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