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日光沈没在地平线, 就像淹没在海水里,直到天际线的最后一丝亮光消失。
取代而之的是海滩上燃起的灯光,星星点点的灯光连成一片, 照亮了沙滩。就像飞蛾扑火一般,吸引着源源不断的人凑过去看热闹。
沙滩音乐节正式拉开帷幕。
馀曜给他们打了好几个电话, 他们也在看台下面,问他们在哪里。
但周围人太多,盛危还是决定各看各的, 没必要挤来挤去特意在人堆里找人。
看台附近摆了好多个音响,混响的声音特别大,台上乐队劲歌热舞, 富有节奏感的rap很快点燃了音乐节的气氛。
周围人声音嘈杂, 林鹿不太能听清歌词,只觉得这歌曲的鼓点很有节奏感。
见他听得认真, 盛危随口问, “你第一次来?”
强劲的音效贯穿着舞台附近,周围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林鹿的耳膜都被这些声音塞满了, 震颤的音乐让他的耳鼓也跟着一起震颤, 听不太清盛危说话,“你说什么?”
盛危擡手按住他的肩膀, 低头在他耳边:“你是不是第一次来?”
滚烫的气息拂过耳垂。
……好痒。
林鹿摸了摸耳根发痒的地方,“是…以前没机会来。”
主要还是工作原因比较忙, 不过他听的现场也不算少数, 一些朋友过生日的时候, 会请歌手到派对来表演, 不过他还从来没在这样公开的场合听过乐队唱歌。
盛危点了点头。
他大致能猜到林鹿是个什么情况。
看台周围人头攒动, 林鹿单薄脆弱的身子被挤得就像一个摇摆不定的小花苗,差点站立不稳,直到有一条手臂搭在他肩膀上,就像定海神针一样稳定了他的重心。
他擡眸一看,果然是盛危。
这么一看,盛危个头真高,比他还要高出十多公分,轻轻松松就把手臂搭在他肩膀上,就连和他说话都要把头低下来。
林鹿走神地想,耳边嘈杂的声音似乎远去了,只剩下他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他还是头一次产生这样的心情。
陌生,忐忑,但还不坏。
盛危:“有喜欢的乐队吗?”
林鹿分明是听清了,但他故意装作声音太吵,没听清的模样,将手放在耳边做了个扩音的动作:“你问什么?”
“……”
盛危贴在他耳边又问了一遍。
滚烫的气息拂在耳畔,林鹿痒得都站不稳了,半边身子几乎挂在盛危肩膀上,笑了声,“没有喜欢的。”
顿了顿,他反问:“你呢?”
盛危看他一眼:“高中常听黑石乐队,却也谈不上多喜欢。”
台上乐队唱的是歌曲串烧,一首比一首嗨,台下人群跟着蹦哒摇摆,到场的应该还有特意赶来的乐队粉丝,手里拿着应援捧挥舞。
但那些喧哗仿佛离很远,盛危的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让他和其他人隔出了一方空间。
气息彼此纠缠,热源体温也在无声交换。
林鹿觉得有点恍惚,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和盛危一起这样正常听着歌聊着天。
好像竖在他们彼此之间那道无形的隔膜薄了一些。
不知道什么时候歌曲串烧结束了,台上的乐队随机邀请台下的人上来互动,粉丝们发出尖叫,有的人争先恐后地往前面挤。
林鹿被护着没什么感觉,不远处却有人惨嚎了一嗓子:“别挤了,别挤了,鞋子都被挤掉了——”
“噗嗤。”
林鹿侧过脸,勾起嘴角:“我们也走吧,人越来越多了。”
盛危都无所谓。
人群在使劲往前挤,他们想离开就得往后走,什么叫举步维艰,林鹿可算明白了。
他以前和柏季言看电影都没碰上过这么多人,连走路喘息都费劲。
好在盛危稳稳牵着他,不然林鹿都不敢想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模样,应该是在人群里被挤来挤去随波逐流,也说不定两只鞋子都被踩掉了。
好不容易才从人堆里面挤出来,刚才在人堆里不觉得,现在一出来,新鲜的空气就在鼻端涌动。
林鹿额头有点微微发汗,被挤得浑身都热乎了。
远离了嘈杂的人群,震耳欲聋的混响也就更加分明。
像是平白提高了一个度,震得他脑袋嗡嗡响。
他用指尖揉了揉太阳穴,“音效声好吵,吵得我脑仁都疼了,刚才挤在人群里的时候都没觉得声音有这么大。”
盛危说,“你刚刚身在其间,当然不觉得。”
林鹿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好在有你在身边,不然我绝对不会往里面挤。”
盛危:“有自知之明就是好事,就你这小身板,没人陪同,可别来这里凑热闹。”他嗤笑一声:“不然就跟那甩干脱水的小白菜似的。”
林鹿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恐怕还真八九不离十。
他瘪了瘪嘴巴,“干嘛说得那么直白,怪让人伤心的。”
他们在沙滩上漫步。
沿滩一路上有不少摊贩,拉着那种移动的白色面包小车在这里摆摊,晚上车檐上吊满星星点点的霓虹彩灯,一条街都是这样,看上去就像过节一样,很有氛围感。
尤其是卖冒烟冰淇淋的地方,雾气缭绕配合着霓虹灯光,吸引了不少小朋友。
林鹿中午在家吃了个午饭,出来就没吃东西,现在不仅手脚发软,走路没力气,肚子还都空了。
“…有点饿了。”
盛危停住脚步,“回家吃?我让李伯把车开过来。”
“随便吃点垫垫肚子也行。”说着,林鹿眼光瞟到一家卖手打姜糖椰奶,观察了两眼,做工还算卫生。
他走过去买了两碗。
他一碗,盛危一碗。
入口椰奶的醇香和姜糖味在舌苔上迸发出来,比林鹿之前在商场的品牌店里吃过的也不遑多让。
难怪周围排队的人那么多。
他问盛危,“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盛危对甜品没什么兴趣,“不知道该说你的口味是稚气未脱还是什么。”
林鹿含着勺子:“不好吃吗?”
“就那样吧。”
说话间,林鹿口袋里的手机传来消息。
他随意翻开看了两眼,发现是外务部聊天群里的消息。
原来是同事晒出了她在沙滩音乐节上拍的照片,两名同事约着来了个露天沙滩烧烤,远处是人潮如海的音乐节,近处是香喷喷的烧烤,还有两大扎啤酒。
她很会p图,滤镜用的也很好,烤肉淋上厚厚的酱汁,薄薄的白色雾气,隔着照片都能闻到烤肉滋滋的碳香味,还有米饭上面撒着一层薄薄的海苔碎,一下就勾起了大家的食欲。
[谑,音乐节居然还有烧烤呢?]
[不是说要减肥吗?怎么又去吃烧烤了?]
[闻到那香味,谁能忍得住?减肥,明天再继续减。]
[我刚吃完饭,又给看饿了,现在来还来得及吗?]
[想吃快来,给你留两串,店就在姜汁椰奶店旁边。]
林鹿正准备把手机收起来,就看到这条群聊:?
[刚才好像还看到了小鹿,小鹿是不是也来音乐节了?]
[我看小鹿旁边还有个男人,个头特别高,看着身材就很好,可惜没看到正脸。]
[我倒是看到了个侧脸,怎么觉得有点像盛总。]
这下群聊里更热闹了。
还有人@他,问他是不是认识盛危。
林鹿嘬着椰奶打字: [我睡了一整天,刚爬起来,发生了什么事?吹欠.jpg]
发完这句话,他就把手机揣回口袋。
沙滩上灯光这么昏暗,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没看走眼,尤其他都说了自己一天都待在家里面,那两名同事肯定也会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果不其然,等过了半个小时他再去看群聊,话题已经转变成了某某同事曾经在大马路上把一个路人当成前男友,结果酿成乌龙的事。
有她开了个头,其他的人也接连讨论起自己认错人的经历。
又走了段距离,鞋底在沙滩上留下浅浅的印记,潮水一冲刷,脚印就又消失不见。
林鹿拽住盛危,“等等,歇一歇,我走不动了。”
他今天的运动量已经很大了,白天差点被晒晕过去,刚才又在人群里挤来挤去,现在膝盖都是软的。
反观盛危的精力就一直都很好。
盛危笑了声:“柔弱。”
林鹿喘着气,“我今天运动已经超标了。”
“你的指标有参考性吗?”他嘲。
话虽这么说,盛危还是把人带到了一个露天吧台里坐着,又打了电话叫李伯来接。
露天酒吧的椅子都是用木桶做的,淡淡的酒香在空气里氤氲,配合着酒台角落里用唱片播放的萨克斯,别有一番情调。
吧台门口还悬挂了一张靶子,要是用飞镖接连十次命中红心,就可以免单。
许多人在那里尝试,边上还围了一圈看热闹的,时不时传来阵阵吆喝声。
“哎呦,太可惜了,差一点就九环了。”
调酒师站在吧台后面调酒,一共五人,但客人很多,他们忙都忙不过来。
盛危要了杯招牌调酒,林鹿只点了一杯果汁。
林鹿见那调酒师手法娴熟地将柠檬在杯口擦了一圈,又倒置蘸了一些糖,随后娴熟地兑酒摇酒。
他虽然不怎么喜欢喝酒,但是见得多了,倒也懂一些。这几个调酒师手法是有的,可惜时间比较赶,做不出来多精致的东西。
但沙滩露天酒吧,喝的就是个情调。
舞台上乐队重新切换了一首抒情歌,声线随着海浪的潮声此起彼伏。
不远处的海水漆黑,几乎和黑沈的天空是一个颜色,但是近处的灯光映在深邃的海面,就像点点灯火漂浮在水中。
略带些潮湿的海风拂过发梢,林鹿心情柔和而平静,这时一对情侣走过来,手里拿着照相机。“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两位能不能帮我们拍个照。”
林鹿很好说话,笑笑:“交给我吧。”
盛危漫不经心地品着酒,看着他走过去。
女生教他怎么操作相机,林鹿试了一遍就学会了。
海风卷起衣摆,将林鹿纤细的腰勾勒得淋漓尽致,由於专注於手里的相机,连领口扣子被风吹开两颗都没发现。
那对情侣在海边和酒吧都合了张影,随后林鹿帮他们还录制了一个视频。
他平时喜欢看镜头有渲染力的文艺片,楼扬也经常在他旁边捣鼓照相机,所以林鹿并不觉得相机陌生,拍出来的照片也很有那种文艺片感觉。
女生很惊喜,效果比她想的还要好,“谢谢,没想到拍得这么好看,难不成你是专业摄影师吗?”
林鹿摇摇头,“只是朋友有摄像的爱好而已。”
“这样…”女生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盛危一直无动於衷,此刻却像哪根神经被碰了一样,问了一句:“哪个朋友?”
林鹿:“?”
“你哪个朋友有摄影的爱好?”
林鹿说,“楼扬呀。”
“嗯,”没等林鹿问他问这个做什么,盛危又说,“你胸口外套的扣子散了。”
林鹿低下头看了一眼,果然是散了两颗,他连忙重新把扣子扣上,虽然里面还有一件衬衣,但是他的胸口不能吹风,不然很有可能第二天胸闷喉咙疼。
女生注意到他们的对话,总觉得嗅到了一种不易察觉的不同寻常的感觉,她感慨:“两位的关系真好。”
盛危捏着酒杯,笑了一声。
林鹿也笑了,“我们的关系么,是很好。”
女生很有眼力见,不想再继续打扰下去,道谢之后拉着男友离开了。
林鹿托着下巴漫不经心,用吸管搅了搅果汁,“盛哥,我其实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盛危低声:“什么?”
“你究竟为什么会对我有那么大的成见?”他歪过脑袋,霓虹灯光浅浅打在他的侧脸,他眨了眨眼,“难道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不可饶恕的事吗?”
盛危的目光落在他脸上。
然而他话音刚落,盛危的手机电话便响起来。
两人还以为是李伯到了,给他们打来的电话,没想到来电人是钱特助。
钱特助声音焦急迫切:“盛总不好了,出事情了,我们和奇世的合作出问题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