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林鹿离开顶楼, 穿过一众眼花缭乱的景观,来到一处僻静的露天水榭。
水榭周围摆满盆栽,音乐喷泉静静的喷洒, 随着时间时起时落,在半空形成道道弧线。
柏季言气血翻涌, 一边拿手帕清理着胸前的污渍,一边咬牙怒道:“我说他为什么一直擡价,原来是等把我们的资金耗空了, 再让人用极低的价格拍下了最后一成的地皮。”
“甚至还找人代拍,降低我们的戒心,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呢——”
“我们花了那么多钱拍下翠绿湾九成地皮, 他却只用一个亿拍下最后那一成!说用来建动物园!”
“我是要把翠绿湾用来打造高级住宅的!他居然要在这里面建动物园!他怎么不干脆整成墓地, 给自己立个碑呢!”
“这…”唐秘书夹着公文包,擦汗陪笑:“动物园说明生态好, 影响也没那么严……”
他话还没说完, 就被柏季言冷笑打断,指着他的鼻尖问:“影响不严重!?你问问那些有钱人!他们愿意和猩猩狒狒住在一起吗!”
唐秘书呐呐低下头。
林鹿噗嗤笑出来:“……”
盛危这一招也太损了!
简直是釜底抽薪。
难怪盛危不和柏季言竞价。
仅用了拍下一小块地皮的代价就直接毁了柏季言的高级地产计划。
就算柏季言拍下翠绿湾也废了,现在翠绿湾在他手里面也不是香饽饽了, 反而是急需出手的烫手山芋。
前提是也得有人愿意接手才行。
“现在知道这件事的人有多少?”柏季言强忍着火气。
唐伟被骂得擡不起头来, 缩着肩膀默默地擦了擦额角的汗:“财经新闻有报道,应该是不少人都知道了……”
柏季言眼皮一抖, 脸气的铁青,手帕都捏不住落到了地上, 沾满了灰尘。
缓了好一会儿, 柏季言才把情绪压制下来, 脑子转的飞快, 吩咐道:“我去找盛危谈谈, 看能不能加价把这块地买下来,不过也得做二手打算,你立马去找媒体买通稿把这些新闻都撤下来,别让消息走漏出去。”
眼见有人经过,林鹿没再听下去,顺道去了旁边的洗手间洗了个手,才返回顶楼会场。
会场进程过半,气氛更加随性,几个看着人模狗样的精英已经脱了衣服和比基尼美女到无边界泳池嬉戏。
林鹿婉拒了几个人的邀请,逡巡一圈,寻到盛危的方向。
盛危手肘搭在栏杆上,吹着夜风,沈修未居然也站在旁边。
“你这个新闻闹得够大的,现在我朋友圈都在讨论这件事,这下整个圈子里都知道你和柏季言合不来了,柏季言肯定恨死你。”
沈修未一身薄藤色的西服,一手夹着烟,一手握着高脚杯,年轻俊美的身姿换做平常也能引来不少女士的瞩目,但他的风华在盛危身边就被生生压了一头。
盛危身材挺拔优越,半阖的眼在林鹿走来时擡了擡:“我用的着理他怎么想?”
“那倒是。”
林鹿一屁股坐在盛危身边,轻碰盛危的肩膀,装作一无所知:“你们在聊什么?”
沈修未一顿,他觉得这两人距离太近了,但下一秒就打消了这种可笑的想法,谁都有可能弯,只有盛危不可能。
见盛危没有开口的意思,他从兜里掏出手机,在屏幕上轻敲几下,把手机给林鹿看。
林鹿这才发现已经有几家财经媒体爆出了双木和盛氏集团的新闻。
柏季言虽然拍到了九成翠绿湾的地皮,但是盛世集团获批在新京市开发动物园的许可,如果确认把动物园建在这里,就像没人愿意睡在公墓旁边,也没有人愿意和动物做邻居,势必会影响附近房产的售卖。
柏季言如果再继续搞他的地产开发,绝对会亏本。
这时柏季言也回到会场,他扫了眼四周,见到盛危,脸上不禁浮现出怒意,但他还有事要求盛危,不得不把这股怒意给压下去。
柏季言按捺着满腔的愤怒,捏着鼻子找过来,深吸一口浊气:“盛危我们谈一谈。”
盛危也不顾这是大庭广众,直截了当道:“如果你是要我把地卖给你,我拒绝。”
没有半分回旋馀地。
柏季言脸一僵,让他好不容易打好的腹稿连出口的机会都没有。
这时他又注意到见林鹿也在旁边,愤怒之馀又蔓延出尴尬。
他捏了捏拳头,转身就走。
不过他没有离开会场,而是不断的尝试和其他人接触。
“你这招够狠的,柏季言要亏死了,建动物园…亏你能想得出来,你怎么不干脆建个墓呢?估计能直接把人气死。”沈修未叼着烟笑,呼出一口弥散的白雾。
盛危哼笑,低头往旁边瞥了一眼。
林鹿心里都乐开花了,柏季言跟头栽的越大越好,亏的越多越好。
见盛危看过来,他立马小脸一垮,皱起眉头,忧心忡忡翻看着手机,手捂住脆弱的腹部,像是担心难受。
沈修未摁灭了烟,笑了声,感慨道:“你为什么不把新闻再搞大一点?这样他也没办法偷偷摸摸把地皮转手了,只能把地皮和项目低价转卖出去。”
柏季言现在的方案有两个,最好的是从盛危手里商议把地买回来,但这是不现实的,他只能选择最后的退路,那就是转卖回血。
所以他要先把盛氏建造动物园的新闻压下去,好把整个项目转卖出去。
柏季言满场打转。
今天招待会上到场的都是对翠绿湾项目比较有兴趣的,再也找不到这样适合转卖的场合,而且消息不可能捂的太久,很快这件事情所有人都会知道了,柏季言四处接触,就是为了寻找买家。
“你网过鱼吗?”盛危听了沈修未的话,笑道:“如果网袋没有漏洞,鱼就会想着鱼死网破,但如果你在网袋留个口子,鱼就会想着从那个口子出去,至於那个口子通向的是水还是锅就不一定了。”
沈修未似懂非懂。
盛危起身,林鹿伸出手,装作焦急地抓住他的手臂:“你还要做什么?能告诉我吗?”
盛危扫向林鹿的手,那双手纤白修长,就跟精雕玉琢似的,指骨用力的发白。
“你在发梦?”盛危低头到林鹿耳边,声音压低,轻嗤。
那头,柏季言忙的满头大汗,说的口干舌燥。
他擡头看到盛危悠哉的神情,他就满心窝火,只觉盛危眼底满是嘲讽,但他现在满腹心思都是赶紧把项目转出去,绝对不能拖。
压下这些新闻通稿也得花不少钱,最多明天这件事就会传的整个金融圈都会知道,所以他今天晚上一定要找到接手的卖家。
但其他人也不是傻子,混商圈的人都很精明,虽然有的人暂时还没看到新闻,但是看柏季言变化这么快的态度,和急於出手的想法,都犹犹豫豫的没有个准话。
柏季言不停辗转,着急上火,耐心也逐渐被磨平,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临近宴会尾声,他终於找到一个愿意和他洽谈的人,免得夜长梦多,他当即就让唐伟去准备合同。
唐伟踌躇:“柏总,转卖项目这么大个事……是不是还要再和董事会商量一下?”
柏季言在翠绿湾投入的太多,这次注定会亏一大笔钱,他脸色极为难看,一边在合同上签字,一边冷静道:“我们最多把新闻压到今天晚上,明天盛危肯定会发现我们压新闻的事情,把这件事大肆曝光出来,到时候项目转卖不出去,只能贱卖地皮,这笔亏损的钱你出吗?”
唐伟不敢再多说。
柏季言还是卡在宴会的最后关头把手里的地皮和项目都低价转售出去。
交易谈成之后,他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热汗,正要起身和对方握手,对方却把合同收拾妥当,向另一个角落沙发那里的盛危欠身致意。
柏季言手楞在空中。
好像哪里不太对。
这时唐伟霎白着脸凑到他身边:“柏,柏总,盛氏刚才发出新闻澄清声明,说动物园不打算落盛翠绿湾,这只是个批文,动物园开发地址…还未定。”
柏季言大脑嗡的一声,他这才想明白过来,他是被之前盛危故意放出的新闻诱导了。
盛危故意拍下一成的地皮,又故意放出批文,就是为了让他误以为他要在这里盖成动物园,新闻也是往这方面诱导,但实际上这只是盛危在逼他,给他施压,让他焦虑,让他失去判断。
而且盛危故意没有让新闻大肆报道,就是为了让他去压新闻,放任他去找买主。
就像在网兜开个口,鱼一定会从那里逃出一样。
他这是聪明反被聪明。
盛危摸透了他的心理。
柏季言手背崩起青筋,脸色一瞬间铁青。
刚刚和他交易项目的人此时也走到盛危身边,微微鞠躬。
——接盘他项目的是盛危。
事后,柏季言一直关注着绿翠湾的开发,盛危果然没有把这里改成动物园,还是继续了之前的项目,开发高级住宅区。
柏季言吃了个闷亏,记住了这一次。
此时,刚和柏季言交易的人欠身,弯腰将合同交给盛危。
盛危把项目书随手翻看两眼就扔到一旁,朝脸色铁青的柏季言遥遥举杯。
林鹿垂下眼睑,肩膀小幅度抖了抖,他得按捺住幸灾乐祸的笑意。
盛危低头,在他耳边沈声:“我让你心上人枉费心思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你不舒服了?”
林鹿憋的都快岔气了,表面上还得垮了个脸,装的一脸忧愁失望。
沈修未轻挑的吹了个口哨,缓缓鼓掌:“我怎么没想呢,原来你是打的这主意,柏季言辛辛苦苦为人作嫁,这场宴会真是来对了。”
盛危心情愉悦,随手将高脚杯搁下,瞥了林鹿一眼:“走了。”
林鹿故作不适,手指勾拽着盛危的袖口,捂着胃,眼皮垂落,声音很软:“我难受,走慢一点。”
盛危一顿,放缓脚步。
沈修未拢着火,低头重新点了支烟,建议道:“难得碰一面,不如找个地方吃个饭?我让馀曜订了个包间。”
盛危不置可否。
林鹿垂着头,偷偷揉了揉脸颊,现在的生活除了考验演技,除此之外没什么不好的。
·
馀曜订的餐厅紧邻沙滩,外形就像一座气势恢宏的沙堡。
外面是栈桥联连的海岸线,阵阵涛浪拍击在礁石上,入内一片光影摇晃的璀璨。
沙堡内部是螺旋上升的,很像覆古的古罗马建筑,许多小情侣在里面打卡拍照。
馀曜翘着脚,坐在包厢沙发上,端着手机打游戏,见他们进来,把手机往旁边一扔,拍了拍旁边的空位置:“来来来鹿鹿,我把最好的位置给你留好了。”
盛危脱下外套,顺手抓住林鹿的手腕,把人按在离自己最近的沙发上:“他就坐这里。”
馀曜一脸失望。
屁股还没坐热,就有人来敲包厢的门,他们还以为是服务生,没想到是几个背着相机大学生模样的青年。
几个大男孩偷偷看了眼林鹿,红着脸说:“我们是美院摄影系的学生,是一个组的出来采风,一见到哥视线就被抓住了,就觉得特别特别有感觉。”他们用了两个特别加重语气,然后不好意思的掏出手机:“我们想邀请哥做我们的模特,可以的话,您可以加个微信吗?”
馀曜和沈修未听的一楞一楞的。
类似这种事,林鹿早已经习以为常。
按照往常,他把助理姜学文的微信推了过去,姜学文应付这类事颇有一套。
林鹿莞尔一笑:“可以让我看看你们的作品吗?”
“可以的可以的。”
几个男孩把摄像机翻出来,把里面的照片展示给林鹿看,大多照片拍的都是附近的海岸沙滩,最新一张是在沙堡大厅,拍到林鹿的侧脸。
“刚才手一快,就拍下来了,”男孩脸颊滚烫,抓了抓头发:“如果您在意的话,我马上就删掉。”
“拍的很捧,”林鹿眉眼含笑,弯着唇说:“能教教我是怎么运镜的吗?”
谈到自己的专业,这些男孩都放开了,争先恐后的在旁边絮絮叨叨,林鹿认真倾听。
“那你们怎么想到到这里取景的呢?”林鹿笑着问。
“沙堡在我们摄影圈子可出名了,”男孩儿们七嘴八舌说:“据说沙堡的老板就是摄影迷,走过很多许多人不敢去的地方,拍下照片收藏在这里,所以老师推荐我们过来看看。”
馀曜擡起头,四下张望了一下,才注意到墙壁上挂了许多错落的相框。
聊了十多分钟,男孩们才依依不舍的告别离开。
悄无声息带上门,透过门缝林鹿托着腮,懒散的靠在沙发上,姿态懒散却抓人眼球,他微擡尖巧的下巴,双腿交叠,指尖搭在沙发背上,深色沙发衬的那张脸就像皑皑云雪,捋到后面的头发有几丝垂落在耳尖。
盛危轻扯了下嘴角:“你很熟练啊。”
林鹿托着腮,睫毛悄然垂下,遮住眼脸,嘴唇也恰到好处的撅了撅:“没有呀,我也很手足无措的。”
盛危“呵”了一声。
还手足无措呢,林鹿那分明就是如鱼得水。
馀曜表情有些羡慕,咋舌道:“鹿鹿是不是经常被搭讪?我怎么就从来没遇到过呢。”
“怎么?你也想被追着要联系方式?”沈修未点上烟,随口问了一句。
馀曜失望叹息:“刚才我还特意摆了个姿势,没想到那些摄影系的瞧都没瞧我一眼。”
沈修未:“……”
服务生过来敲门,把菜单递给了在座的几人。
或许是沙堡老板去过很多地方,菜单上天南海北各处的菜都有,许多菜单看名字完全看不出是个什么味道。
馀曜纠结半天,不知道该点什么,还是照着沈修未的勾了几项。
服务生轻悄地问:“林先生上的还和以前一样吗?”
林鹿点点头,又加点了一份饮品,把菜单推还给服务生。
等服务生离开后,盛危擡眼:“你来过这里?”
林鹿眨眨眼:“以前出差的时候来过。”
过了几分钟,菜很快就上来,服务生的推荐菜是一道旋转的火锅九层塔,每一层配菜蘸料口味都不一样。
馀曜吃的热火朝天,沈修未拿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发给对象,馀曜眼睛尖,逮了个正着,不可思议的指着他说:“诶,你在给对象发照片?”
沈修未在他们这帮人当中还算是稳重的,所以馀曜实在想不到他也会做这种事。
“是啊,”沈修未抖了抖烟灰,说:“问问小袁有没有兴趣,下次带他来看看。”
林鹿咀嚼的动作顿了顿,他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几杯酒下肚,馀曜醉醺醺的揽住林鹿的肩膀,“鹿鹿,今晚和我一个房间,咱们上次都说好了的。”
盛危也喝了酒,但他酒量大,意识还算清醒,没想到馀曜还记得这件事,把林鹿从馀曜手里提出来:“你别仗着醉酒瞎起哄。”
馀曜不服气直嚷嚷:“谁瞎起哄……”
沈修未帮忙把馀曜按住,他是在场喝的最少的,“林鹿状态好像不对。”
盛危低头去看林鹿,林鹿额头抵在他手臂上,一动不动,苍白的脸颊浮起红晕,呼出滚烫的热气喷洒在他胸口。
盛危还以为他是发烧了,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林鹿?”
听见有人说话,林鹿的反应很慢,慢吞吞睁开眼睛,瞳孔里透出茫然。
沈修未皱了皱眉:“他好像是喝醉了?”
酒精属於刺激性的东西,盛危没看到林鹿碰过酒,只是喝了两口果汁,他端起那杯果汁闻了闻,果然闻到了很淡的酒精味,不认真闻根本闻不出来。
盛危揉了揉眉心,他看那杯饮料像是果汁也就没怎么注意,毕竟他也不可能把林鹿进嘴的东西都先尝个遍。
林鹿肠胃脆弱,像是香槟度数比较低倒没什么,这果酒闻上去没什么酒精味,但度数看来不低,也不知道一会儿要不要送林鹿去急诊。
盛危从兜里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钱特助,告诉他今晚他原本要处理的几份计划书,可能没办法及时处理,让他去弄一下。
林鹿茫然地注视着盛危,盛危扫了他一眼,挂断电话把人扶起来:“还能站的稳吗?”
林鹿缓慢地眨了下眼,带着鼻音“嗯”了一声,似乎没明白他在说什么,盛危就托着他的肩膀把人扶起来。
像教婴儿蹒跚学步一样,刚开始两步摇摇晃晃,还算走的稳当。
沈修未晃着酒杯,在旁边饶有意趣的看着。
突然林鹿小腿一软,就像一脚踩空,绵软无力地一头往前栽去。
盛危眼疾手快把人捞回来,林鹿就着力道倒在他胸口,似乎是在吓到了,就这么双手攥着他的衣服不肯迈步。
温热的吐息就扑洒在胸口,盛危眉心一跳,冷着脸要把那只手从拽开,林鹿立时擡起湿红的眼眶,怒气腾腾的瞪着他,但是他的脸被酒精熏的通红,耳尖和鼻头也微微泛红,不觉得凶狠,反而觉得可爱。
让人莫名觉得欺负他,简直是罪大恶极。
盛危:“……”
沈修未建议:“要不让他喝点水看看?”
盛危给林鹿倒了杯温水,林鹿却没伸手去接,眼睛微微睁开,眸子朦胧茫然,歪了下头去看盛危,像是不明白要做什么。
盛危眼皮抖了抖,深吸一口气,才把脸扭回来,将杯口递到林鹿唇边,“别看我,喝水。”
林鹿皱了皱鼻头,垂下眼睑,慢吞吞低头含了口水,“咳咳……”
林鹿偏过头,被水呛的直咳,盛危搁下杯子,在他后背拍了拍,“算了,不喝了,我先带你回去。”
“季言。”
不知道这句话哪里触动了林鹿,林鹿蹭了蹭盛危的手臂,微仰起脸,眼波流转,轻轻舔舔下唇笑:“你来接我啦?”
沈修未:“……”
他小心翼翼擡头觑了眼盛危的表情。
亏盛危还照顾林鹿,林鹿居然还把人认错了。
盛危气笑了。
然后还没等他做些什么,林鹿揪着他的衣袖,眯着眼又嘟囔了一句:“不愧是季言,早就知道盛危会带我来帆船酒店。”
沈修未一顿,这句话就连他都觉得有点不对劲。
盛危面沈如水,林鹿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柏季言事先知道他要带林鹿来这里?
林鹿知道这件事都是乘飞机那天他才告诉他的,根本没有机会提前通知柏季言,而事先知道这件事的人屈指可数,都是深得他信任的人,这些面孔在他脑海里的浮光掠影一般闪过。
林鹿功德圆满,故作难受换了个姿势,摊手往沙发上一躺。
等着盛危伺候他。
盛危姑且暂时把种种揣测压下去,又给钱特助打了个电话,让他重新订一间酒店。
柏季言如果提前蹲守,肯定知道他们的房号,让人怪膈应的。
钱特助很快就把新酒店地址发过来。
乘上专车,盛危和沈修未道别,沈修未架着走路飘忽的馀曜站在车窗外,说:“盛哥,你什么时候回新京市?你让我打听的海大那位专攻智能驾驶的丁教授这几天有空。”
盛危正要开口,林鹿似乎听见声音醒过来,迷茫的掀起一线眼皮,把头往他颈间磨蹭。
盛危一低头,就看见林鹿柔软的发梢,苍白脆弱的后颈。
只要想到林鹿把他当成柏季言,他心情就不怎么好,正想伸手把人强行拽开。
“盛哥,”林鹿闭上眼,指尖轻攥他的袖口,脸搭在他肩膀上,温热的吐息就萦绕在他的耳边:“我有点冷。”
夜晚海边气温骤降,湿冷的风透过窗户扑进来,冰冰凉凉的,像是能把人的体温一起卷走。
盛危的身体就像个暖炉,林鹿半个身子都贴在他身上,热意源源不断的透过衣料传递过来。
“帮我约个时间。”
盛危扭过脸对沈修未说了一声,合上车窗,擡手打算把林鹿从他怀里搬出去,无意间碰到林鹿的手指,冷白沁凉,甚至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盛危眉头皱起,林鹿刚喝了酒不知道会不会胃疼,如果在这个时候再着凉,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了。
他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忍下来。
十几分钟后,专车驶入市中心旁边的星级酒店。
盛危把林鹿抱进套房,脚踢上门,随手把人扔到床上。
恰好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公司那里来的电话,他接通聊了几分钟,随后就拿着毛巾进浴室。
林鹿最初只是装睡,后来盛危把他捂热了,他枕着盛危的肩膀还真的睡着了。
夜色穿过窗帘缝隙流入地板,一地寂静,听着浴室的水声,林鹿抱着蓬松的被子翻了个身,很快又转头睡了过去。
盛危冲了个澡,擦着湿淋淋的头发走出来,他也喝了不少酒,酒精被热气一蒸,也多少有点困倦。
钱特助问他要单人套房还是双人套房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选择了单人房。
因为他不确定晚上林鹿会不会又像上次一样疼的昏厥过去,如果两张床隔得太远,他也没法及时做出反应。
等盛危擦着头发走到床边,发现林鹿躺在床上睡着了。
房间里没开灯,一道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林鹿的脸上。
林鹿习惯於侧睡,手指蜷缩抓着枕头,头枕在手肘上,下巴搭在蓬松柔软的被子上,显得脸很乖很小,柔软的发梢无声垂落耳尖,冷白的皮肤在月光下愈发通透,倒让盛危看清他眼睑下方一粒微小的泪痣。
在隔得很远的地方躺下,盛危闭上眼。
服务生能叫出林鹿的名字,林鹿应该是沙堡的熟客,既然是熟客,又怎么会不知道那杯果汁是酒?
林鹿半夜口渴,起身到客厅倒了杯水,他注意到手机屏幕上有两通未接来电,动作一顿。
很快,又一通电话打进来,搁下水杯后,林鹿指尖慢吞吞地移到接听按键上,按下去:“……爸?”
作者有话说:
盛危:他有小心思,但我猜不到。皱眉.jpg</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