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压抑的咳嗽声在马车里响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息。
白绥躺在慕芷嫣的腿上，紧闭着眼睛，精致的脸上一片苍白。如果不是那上下起伏的心口，慕芷嫣都以为她要……
帮她顺气的手微微颤抖着，如鲠在喉般难受。
这些日子以来，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太医给出的结论也是叫她们提前做好准备，因为白绥的身体不容乐观。
慕芷嫣温柔抚摸着她的脸庞，柔声道：“累不累？要不要在驿站休息一下？”
白绥艰难地睁开眼睛，没有错过她眼中的哀伤和难过，虽然转瞬即逝。
“还有多久？”
慕芷嫣将她额前的碎发理到一旁：“估摸着还有半天就到了。”
白绥点头，扯起嘴角：“我有点累，我能睡会吗？”
慕芷嫣心头一颤，想让她不要睡，因为她害怕她睡了后就再也不起来。
只是话到嘴边还是咽下，她温柔笑着：“睡吧，到了我叫你。”
“好。”
看着她苍白的睡颜，慕芷嫣无声流泪着，一遍又一遍抚摸她的脸庞。
小绥……
等白绥再度睁开眼睛时，她们已经到了丰城，白绥出生的家乡。
俗话说，落叶归根。
无论哪个人，在心中总留着对家的那点思念之情。
白绥本以为自己不会，但是没想到在人生的最后一段时间里，她最想去的地方居然是她从小长大的丰城。
似乎到了丰城后，她的精神头也好多了，脸上也有一些血色，这让慕芷嫣稍微安心了些。
“呐，嫣儿，我们今天去逛街好不好？”
这天一早，白绥兴冲冲跑到慕芷嫣跟前笑着。
慕芷嫣犹豫再三，最终没舍得破坏她的心情。
算了，她开心就好，凡事小心点便是。
两人一同在街道上闲逛着，时不时亲密低语，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小两口。
恰好这时，一个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走过来，白绥两人立马给他们让道。
只是在花轿经过她们两时，一阵风吹过，吹起了那帘子，露出里面穿着凤冠霞帔的新娘子。
白绥当场愣在那里，眼睛傻傻追随着那已经走远的花轿。
“小绥？小绥？”
“啊？”
慕芷嫣连叫了两声，白绥才反应过来。
“怎么了？看上了那新娘子？”慕芷嫣故意打趣着。
“没看上那新娘子，只是......”白绥轻笑着，眼睛依旧看着那花轿的方向，“看上了她的喜服。”
“那凤冠霞帔...真好看……”
最后那句话她说得很小声，但是慕芷嫣还是听见了。
她愣了一下。
“好了，我们继续走吧。”
白绥没注意到慕芷嫣若有所思的眼眸。
那天，白绥痛痛快快在外面玩了一天，结果回府后就咳血昏迷，这么一昏迷就是十天。
等她睁开眼睛时，入眼的是慕芷嫣红肿的眼睛。
看到她醒来，慕芷嫣紧紧抓着她的手，那冰冷的手指不停颤抖着。
她再一次从阎王手中抢人，只是她还能留住她多久呢……
“嫣儿，你怎么...哭了啊……”白绥笑看着她。
只是现在她就连说话都觉得费力，一句话几乎不能连贯。
“我没哭，只是眼睛进了沙子。”慕芷嫣扯着嘴角道，只是怎么看怎么没有说服力。
看她眼睛红了，白绥心里难受得紧，只是抓着她的手一遍遍道：“对不起...对不起……”
明明说好的一起白头偕老，可是对不起，我要食言了。
......
翌日一早，白绥起身，一眼就看到放在她床头边的喜服，当即愣了一下。
“喜欢吗？试试？”
慕芷嫣走来，坐在床边抱着她。
白绥拿起手中的喜服，惊讶地发现居然是新娘子穿的喜服。
“这是......”白绥有些惊讶。
慕芷嫣却是依偎着她，低声笑道：“那日见你一直盯着人家新娘子的喜服不放，我便派人买了一套回来。一个女子一生之中理应穿一次。”
慕芷嫣为她整理秀发，轻声细语：“每个女子最美丽的时候就是她穿凤冠霞帔的时候。我的小绥这么美丽，不穿真是太可惜了。”
慕芷嫣认真看着她，眼中满是柔情和爱意：“上次我穿着凤冠霞帔嫁给了你，如今你可愿为我戴一次嫁给我？”
白绥早已泪流满面，她用力点头：“好！我愿意！”
时间由白绥定下，就第二日，地点是她幼时天天晨练时跑的小山坡。
到了第二天，白绥感觉自己的精神前所未有的好，吃饭也倍香儿，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
偏偏越是这样，慕芷嫣的眼泪流得更凶。
今天天气特别晴朗，微风，温暖的阳光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特别舒服。
两人坐着轿子一路上去，屏退心腹后看着对方。
红色的喜服将白绥精致绝艳的脸庞照映得更加美艳动人，眉眼如画，天人之资。
“你真美。”
慕芷嫣由衷夸着。
“我的嫣儿也很美啊。”
白绥弯着眼睛笑呵呵称赞她。
两个同样穿着喜服的女人牵手对视相笑，笑着笑着，那眼中的泪水又是忍不住落下。
白绥忍住眼中的泪水，哽咽看着她：“嫣儿...我爱你......”
那低哑的声音里满是对她的不舍与爱意。
慕芷嫣望着她，那张精致的容颜上已满是泪水。
“小绥，我也爱你。”
山顶上，两个美丽纤细的女子对视着，微风吹动她们的长发，黑色的秀发在空中交织着，美轮美奂。
慕芷嫣拉着她站在山顶上，“来，我们来。”
白绥看着突然出现的霞光，露出灿烂的笑颜：“看来今天真的是个好日子，连朝霞都出现了。”
转头看向一直看着她的慕芷嫣，眼含着泪光，却依旧扬起笑颜：“嫣儿，这辈子我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便是我接下了那道赐婚的圣旨。让我能够遇见你。”
慕芷嫣看着她，眼中满是宠溺：“我也很高兴你接下了它。”
所以我们才能够相识相遇相知...相爱。
因为你的存在，我的世界才有了光。
两人面对着天地缓缓跪下来，慕芷嫣牵着她的手朗声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今，慕芷嫣与白绥结为连理......”
白绥看着满是霞光的天空，身边是自己最爱的人，而她们在举行世间最神圣的仪式。
嘴角露出一抹幸福的弧度，有妻如此，人生足矣。
“一拜天地！”
两人深深地叩拜下去，这一拜，白绥再也没有起来。
......
慕芷嫣抱着白绥的身体枯坐了一天一夜，她低头亲吻爱人的额头，低喃着：“明明说好以后要陪我一辈子的，可是你现在却食言了，你这个骗子......”
这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以前女扮男装骗了她，后来更是骗走了她的心，如今却是连她的灵魂也骗走了。
“本宫何时允许你离开了......”慕芷嫣低泣嘶哑着，“没有本宫的允许，不许你离开.......”
只是，从此后再也没有人会嬉皮笑脸地过来哄她，对她撒娇。
你走了，就这样走了，把她的心和灵魂也带走了.......
慕芷嫣抱起她，踉跄地走在路上。
“我会找到你的，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
明德十五年三月，丞相白绥因病不幸过世，一生清廉，忧国忧民，造福百姓，载入史册。享年二十三岁。
同年明德十五年三月，昭阳长公主与驸马爷白绥伉俪情深，思君过度，心郁成疾，随夫离去。享年二十二岁。
慕芷嫣和白绥两人被下葬那天，是共同一个棺木。
曾经许下的承诺兑现了。
生不同穴，死当同寝。
地下有点黑，前方的路有点暗，你怕黑，又胆小。
没事，路上我陪你走。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