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47.
“楼长其实是暖的。”
2016年7月5日
谢立
28.
陶运昌承诺了定会兑现。
谢立近日都会去一班等人。放学铃响,陶运昌的馀光,瞥见后门口谢立躲闪的身影。他侧侧身,挡住了谢立的视线。
苏鑫依然执着,频繁约陶运昌去他家,陶运昌仍是婉拒。他很清楚苏鑫和自己是一类人,尽管家世天差地别。学习之于他们总是最简单的事,苏鑫叛逆,欲逃离家里掌控,陶运昌没有叛逆的资格,但离开镇南是他从小的梦想。他们都得背负属于自己的沉重。
陶运昌瞥一眼谢立,他正在后门归还沈榷游戏卡。陶运昌知道是近期新出的冒险游戏,谢立跟他承诺不打了要戒断,但还给沈榷的眼神明显很不舍。
陶运昌作为楼长,隐蔽的私心里,常常包括将沈榷和谢立的宿舍分开,最好再把谢立安插在身边,让那些笨拙又幼稚的傻事只有自己看到。
但他看见自己的手腿淤青一片,便知道都是痴心妄想。
苏鑫失望地道别,沈榷也已离开。陶运昌知道逃不过,慢慢走向后门,谢立斜靠在门上等他,流气懒散地和一班人打招呼。
陶运昌从不在意同学对他的舆论。贫穷也好,家暴也罢,只要考完高考带奶奶离开镇南,一切过去都轻的像风。
可谢立,谢立带来甜蜜,也带来沉重。
但陶运昌终是选择了靠近。
谢立见他走来,先是欣喜,很快转为惊讶,而后又变为愤怒。陶运昌见他咬牙切齿拽着自己淤青的胳膊问,“谁弄的。”
好像电影里黑老大看到忠心的属下受伤,那种夸张的表情,陶运昌轻笑道,“我爸。”
谢立的脸色又转为尴尬,陶运昌拍拍他的肩说,“走,今天吃什么。”
谢立还没从陶运昌受伤的愤怒里走出来,不甘心道,“你以后打不过叫我。”
“每个暑假,只要我回家都这样,习惯了。”陶运昌解释,又说,“放心,陶建成伤的也不会轻。”
谢立不知道安慰什么,只反复说,“你一个人不行就喊我。”
“好。”陶运昌讲不过,敷衍道。谢立观察着陶运昌的伤势,嘴里仍然絮絮叨叨。
两人前后走到镇南主街,谢立突然想起来说,“我们能不能先回趟我家,我要喂狗。”
陶运昌蹙眉,“你哪来的狗。”
“捡的。”谢立得意道,“高一的时候在市里捡的,原来一直是我妈养,最近暑假我回家,她把狗送回来了。”
陶运昌从小自己都养不活,别说养小动物,但谢立对狗似乎很重视,只得答应。
行至谢立家门口,陶运昌听闻到响亮的,热情的犬吠,以为是只巨犬。
可门一开,一只全黑的,体积很小的贵宾犬快速钻出,小狗围着谢立转一圈,但似乎对陶运昌更感兴趣,不停地在他脚边绕来绕去。谢立气笑了,“笨笨,你怎么吃里扒外。”
陶运昌弯腰,一只手搂起小黑狗,笨笨圆溜溜的眼对他直打量,最终小舌伸出,舔上陶运昌的脸。陶运昌指着他的小脑袋说,“笨笨,不许舔。”
小狗听懂似的委屈呜咽,老实把头靠在陶运昌胸口。
谢立见状,骂它,“不许撒娇!”
陶运昌看谢立恶狠狠的,对小狗的亲近很不满意,心下愉快,却不表露,只说,“带回我家吧,给他做狗饭。”
谢立说给他吃狗粮就行,笨狗好养活。陶运昌捞着狗关上谢立家的门,悠悠地问,“谢立,你生什么气。”
谢立哽住,像是吃了瘪不应答 。陶运昌不再逗他,把小狗放下,笨笨可怜巴巴地望向谢立。谢立不忍,只好又回屋拿了狗绳,拴着蹦蹦跳跳的小黑狗,跟在陶运昌身后。
早晨下过雨,矮楼片区的窄巷积了水,陶运昌避让水洼,但多少还是渗透了谢立的新鞋。谢立没说什么,但陶运昌看出他的谨慎,离家还有好一段路,陶运昌说,“你站这块高地别动。”说完不顾及水坑,随便踩着回家了。
谢立抱着狗在原地老实等了片刻,看见陶运昌穿一双靴子,手上也拎着一双雨靴,递给谢立说,“新的,换吧。”
谢立接过,看到雨靴的侧面有一个附近工厂的标识,陶运昌解释说,“奶奶以前是印刷厂的职工,单位发的,都一个样。”
谢立顺着陶运昌的腿看去,他的脚上踩着和谢立一模一样的鞋子。谢立接过,单脚想换时,陶运昌伸出手给他扶住。
谢立抓紧,快速换好后,小声说,“这算情侣鞋吧。”
陶运昌听到了,抿抿嘴问,“什么”
谢立假装逗狗不回应,陶运昌踩在水里的糟糕心情都散去,说,“你和印刷厂大叔大妈做情侣他们都穿这个。”
谢立的心里话被听见,多少不好意思,只好说,“反正,就谢谢你。”
“没什么。”陶运昌停在家门口,谢立随便把靴子脱下,换上鞋抱着笨笨坐上沙发,给它擦脚。
而陶运昌在门口磨蹭很久都没进来,谢立看见他穿着雨靴在擦表面的水,好像很珍重也很宝贝,和谢立擦他的限量版球鞋一样。
陶运昌擦好靴子,把它放进了鞋柜。他的柜子里除了打折时囤的廉价全新运动鞋,又多了这样一双免费的靴子。
陶运昌进了厨房。谢立今天要吃基围虾,他将虾剥好,又化冻了一点牛肉,谢立问,“不是只有一个荤菜吗。”
陶运昌边备菜边说,“给笨笨的。”
谢立忙说,“随便给他吃点东西就行了,别放盐就好。”
陶运昌瞥他一眼,“你这么对狗?”
谢立说,“他平时吃狗粮,我也没空给他做狗饭。”
陶运昌把谢立赶到门外,教训他道,“养了就要负责任。”谢立辩解,“我还不负责任,天天遛两次。”
陶运昌支开他,严肃道,“决定负责的事就别后悔。”
谢立憋屈退开,只见厨房前痴痴望着陶运昌的小黑狗,一把抄起它蹲在大门口,摸了一包烟越闻越想抽,笨笨也凑上来闻,谢立敲他的脑袋把它赶走了。
陶运昌做好饭本想喊人,见谢立攥着烟在门口发呆,就从背后靠近,把烟瞬间抽走。谢立吓一跳,小声惊呼。
“我家禁烟。”陶运昌把烟盒揣进口袋,谢立举手以示清白,“我发誓没想抽。”
陶运昌点点头,说,“你跟我来。”
谢立跟他上楼,见陶运昌从抽屉里摸出一盒外文口香糖,递给谢立说,“茶包的回礼。”
谢立仔细辨认,才发现这是一盒戒烟口香糖。陶运昌看到谢立满眼的惊喜,但又慢慢变复杂,好像很嫌弃地说,“楼长,别花这种钱,你怎么也交智商税啊。”
陶运昌知他怕花钱才这么讲,开心里有些难过,又恨自己年轻,送不了什么更好的,对谢立说,“吃这个可以转移注意力,顺便清洁牙齿。”
谢立闻言紧张道,“我牙很黄吗”
陶运昌拿他打趣说,“你原来抽烟身上也很臭。”
谢立赶忙嗅嗅自己,“你开玩笑我每天刷牙好几次。”
“别抽了,十七岁不到抽老头的烟。”陶运昌笑道。
“我八月就十七了。”
陶运昌懒得和他纠缠,去厨房取菜,找了个盆放狗饭。陶奶奶今天看店不回来,两人一狗晚饭吃的还算惬意。
用餐结束,谢立不愿走,陶运昌赶不跑他,笨笨似乎也不舍,在房里泪眼汪汪地打转。陶运昌只好留下谢立写作业。
十班的作业量不比一班,谢立的完成时间几乎和陶运昌一样。陶运昌看九点都不到,就拿过谢立的作业本检查。谢立抱怨,“说好的不再教学。”
陶运昌不顾抗议,把谢立薄弱的几门都看完,放下眼镜郑重说,“艺术生最重要的是拿到基础分,拔高题只做到第二问,为了节省时间写最有把握的。&“他敲了敲谢立的卷子说,“你基础就是不够好。”
陶运昌翻出一本小测题,圈了几道说,“做了回家。”
谢立闻言斜趴在桌上,满脸的昏昏欲睡,他可能是题做多了脑袋坏掉,也可能是收了礼物得意忘形,歪着头邪笑地望向陶运昌,小声说道,“那楼长亲我一下就写。”
陶运昌冷下脸,看不惯他嬉皮笑脸的样子,合上书二话不说起身要走。
谢立知道玩笑开过,心里大乱,慌不择路地一下子抱住了陶运昌的腰。
陶运昌低头,看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拦住自己,初夏的薄衫挡不住温热的相触,谢立用了力,陶运昌被制约,却又不愿主动挣脱。
“放手。”谢立抱了一会儿,觉得晕晕乎乎的,脸都快贴上陶运昌的背,才被突然叫停。
谢立不舍得,但在陶运昌作势掰开前,赶紧撒手了。
陶运昌转身看谢立,他红着脸,眼神懵懵的,像做了错事试图掩盖,陶运昌本想说重话,可看着他也什么都说不出了。
时钟走上九点,陶运昌摸摸鼻子,佯装镇定说,“陶建成十点钟就打牌回来,你回去吧。”
谢立背对着陶运昌,又趴上了桌子,拿笔在作业纸上随便画,小狗笨笨玩了一圈也上二楼,乖乖坐在陶运昌脚边蹭了蹭。
陶运昌蹲下身想摸一摸它,却听到谢立用小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今天我能不能留下来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