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兰看着眼前的小楼,面色凝重。
在兰莉的帮助下他们到达了这里,根据前面看到的信息,此处应该就是这片秘境的终点,军备库库长的所在。
一路上他们除了弓手一行人之外并未看到其他的佣兵,罗兰不清楚他们是见好就收离开了还是被机关陷阱全歼了,但至少有一队佣兵是来过这里的。
小楼前庭院里倒伏的尸体就是他们来过的痕迹。
死者有三个,两名男性战职,一名女性法师。从这边没办法判断他们的致命伤在何处,但那股生命消逝的灰败感还是让罗兰一阵不适。
斯嘉丽牵着兰莉凑了上来,看到这一幕也是瞪大了双眼,随即后怕地握紧了兰莉的手:如果不是他们刚巧赶到,圆脸少女或许也是这处秘境中死者的一员。
走在最后的杰理越过三人进入场中,主修武技的他对各种创伤成因都有一定了解,因此主动承担起了分析死因的任务。他皱眉观察着遇难佣兵,不一会就有了结论。刚想开口说话就看到罗兰噤声的手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站在庭院中,于是默默地回到罗兰那边,一行人凑在一起交流了起来。
“两个男的分别是骑士和战士,”杰理轻声地说着刚刚观察而来的信息,“死因都是胸口被锐器穿刺。至于那个法师,像是被钝器击飞后窒息而死。”
“也就是说他们遇上了两名敌人?”
面对斯嘉丽的猜测罗兰摇了摇头正准备反驳,但随即诧异的发现娇小的兰莉脸上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罗兰便示意对方开口,其他两人也好奇的看向她。
潜行者小姐有些紧张,毕竟这里就她的实力最差,按照之前在其他佣兵组织厮混的经验这时根本轮不到她开口。但眼见队友们都在认真等待,她心里有些感动,深吸了口气缓缓说出了自己的分析:“有没有可能是一名敌人呢?”
看见斯嘉丽脸上茫然的表情,她补充道:“虽然死因不同,但也可以看作是先用武器击杀了两名战职,再依靠本身的身体素质击飞法师,这样也可能会出现两种创口不是吗?”
杰理认真分析了她的话,不得不承认确实有这种可能性,但还是质疑道:“可这也不能确定是一人所为吧?虽然的确可以像你这样解释,但斯嘉丽猜测的也很有可能啊。”
兰莉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她跟杰理并不算熟悉,之前也从未有过交流,少女终究没能这么快适应队友的存在,被质疑这一下让她本就不清晰的思路一下子断了。
好在罗兰帮她解了围:“一处军备库只有一名库长。”
白银精灵本就尊卑观念深重,何况还是军备库这种军队性质的地方,一般的下级精灵是绝不会在长官生活区域逗留的,因此比起斯嘉丽的猜测,罗兰也倾向于是此处的库长与这几名佣兵发生了战斗。
尤其是先前还遇到了那身体素质变态的魔瘾者,被他用盾牌打了许久也只是受了些外伤,如果是那种敌人近身的话,确实可以轻松击碎法师脆弱的身体。
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一个问题。
罗兰抬头扫视了一圈队友:“要进去吗?”
斯嘉丽有些迟疑,看见几名佣兵死状的她担心如果发生战斗兰莉会有危险,虽说罗兰刚劝过她不要过度保护,但少女仍然下意识担心起了这位新同伴。
兰莉和杰理二人倒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一个想在刚认识的同伴面前证明自己,另一个则是单纯手痒——刚刚那魔瘾者他从头到尾没出手,馋死了快。
将同伴们的表情尽收眼底,罗兰心里有了答案。他示意杰理二人先去做准备,在二人离开后才对低着头的红发少女开口:“担心兰莉的安全?”
“是有一些…”斯嘉丽头一次痛恨起了自己的偏科。她防护和圣光两系的修为不能说差,但跟主修的惩戒系比起来确实不是一个级别。面对接下来未知的战斗,她不确定自己的神术能够对兰莉起到多少防护作用。
少女那点小心思被罗兰看了个一清二楚,他摇头失笑:“兰莉不是小孩子,她能够照顾好自己,我也会时刻留意她那边,你只需要做好你的部份。”
听到这番话斯嘉丽放下心来,略有些歉意的对罗兰笑了笑,这才开始做起了战前准备。
女人间的情谊真是不讲道理,明明是第一天认识就能操心到这个程度。罗兰心里莫名飘过这句话,最后确定起了自己状态,随即拎着盾牌进入庭院。
他们再次采取了品字推进的方式,兰莉作为潜行者无需暴露在正面,进入了隐匿状态的少女在他们周围游荡,探察着这处庭院的细节。
当他们推进到小楼台阶时,所有人都听见了骤然激烈的喘息,随即一个高大身形瞬移般出现在了领头的罗兰面前,有毒蛇样的阴影朝他脸上钻去——
铛!!!
盾牌格挡的声音如同号角般唤醒了骑士们的进攻欲望,两名骑士从罗兰身后转出来一左一右朝前攻去。
这沉重的声音也令外围游荡的兰莉面色一紧,潜行者小姐蹲在一处或许是景观石的假山上朝场中飞快交战的双方看去。
此时罗兰正频频用盾牌进行着格挡,他的对手是一名提着精致刺剑的白银精灵,或者说曾经的白银精灵——晶体化的外甲在它身上连成一片,与之前那名魔瘾者身上仅仅遮蔽住重要部位的甲片相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或许是转化时实力更甚的原因,这个疑似库长的魔瘾者并未如同类般癫狂,刺剑翻飞间依稀可见几分精灵剑术的影子,道道剑影如毒蛇般在面前骑士的身体上噬咬,却又被那一面半身盾尽数挡下化作沉重的撞击声。
罗兰感觉持盾左手在高频次的冲击下几欲断折,骇然于这魔瘾者力量的同时也诧异于对方这一手半拉子剑术。
确实是半拉子。
看起来长期的魔力渴求伤害到了眼前精灵的神经,原本以精密华美著称的精灵剑术被他使得犹如樵夫砍柴毫无章法,但配合那不讲道理的怪力和速度硬是攻得罗兰喘不过气来,偶尔右手剑的还击也被对方用剑锷轻松支开——仅以肉搏能力论,眼前的敌人高了自己不止一筹。
好在他不是一个人。虽然杰理的攻击被对方用那只空闲的左手尽数格挡,甚至犹有余暇的一拳击在杰理重剑剑脊上将他逼退,但另一边斯嘉丽的惩戒神术还是砸得这魔瘾者怒吼连连,却又在罗兰的守护下拿外围的女骑士毫无办法。
在这种近身肉搏战中斯嘉丽明智的放弃了那些范围性神术,清楚长枪面对刺剑这种武器劣势的女骑士干脆就没有上去凑热闹,躲在罗兰身后用一些审判、惩击这样施法速度快打击频率高的小型神术不断削弱魔瘾者身上晶体护甲,为后续的直伤型神术做好准备,只要罗兰能顶住正面,那么节奏永远在他们手上。
罗兰并未让她失望。虽然肉搏能力比起眼前的魔瘾者差上一筹,但他又不是个以近身战见长的斗士,持久战才是圣骑士的主场。
直接放弃了右手剑的进攻,罗兰开始了各种增益神术的加持,光芒闪动间王者祝福力量祝福智慧祝福等等各类增益被赋予在自己和队友身上,随着提升物理抗性的光铸护甲和加快体力回复速度的活力源泉完成施放,满状态的罗兰硬生生将刺剑顶回去的同时一盾砸在了魔瘾者胸口的晶体护甲上,大片紫晶如云飘散。
杰理抓住对方撞击失衡的空档,重剑斜劈而下,不料那柄修长刺剑顺着剑脊缠上来直钻他持剑的双手,无奈之下只能放弃这次机会向后退去,与此同时后方斯嘉丽酝酿已久的惩戒神术终于出手,灿烂夺目的金色弧光从魔瘾者头顶划下——圣裁!
一击命中。
高大的魔瘾者被这充盈着神圣能量的冲击砸中后背,腐败的衣物片片飞落,伤口处失去生机的灰白肌肉纵横翻卷。野兽的直觉让它锁定了伤害自己的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后,魔瘾者不顾一切地向着斯嘉丽冲来。
罗兰自然不会让它如愿。他倚靠着半身盾牢牢顶住了这怪物的身体,杰理也默契地将重剑劈向它受损的背部,二人一前一后将狂暴的魔瘾者拖在了原地。
斯嘉丽没有浪费队友争取到的时间,女骑士准备起了下一发圣裁,等待着出手机会。
眼看着杰理一剑将这怪物劈倒在地,斯嘉丽挥手间,弧光砸落。
圣裁的辉光让近在咫尺的罗兰不由得眯了眯眼,隐约中他余光看见一道黑影激射向刚刚施术完毕的斯嘉丽,回想起刚刚魔瘾者顶在盾牌上的姿势,他心中一震,转身朝后奔去。
是那柄刺剑!
这怪物把刺剑掷出去了!
来不及腹诽这失了智的怪物竟还保有如此的战斗直觉,罗兰计算着刺剑飞行的轨迹,扔出飞盾救援有偏差的可能,他索性鼓起灵气展开冲锋。
没马的骑士也是骑士,在祝福的加持下速度并不弱于一柄正在不断失速的剑。
大概吧?
很可惜,他并没有验证这个猜测的机会。
斜刺里飞来一把匕首击中了刺剑的翼形锷,冲击力使得它大大偏离了既定目标,旋转着掉进了一旁的树丛里。
是兰莉。
潜行者小姐自战斗开始时就在院里的假山上观察,她清楚自己的实力还无法插手这样的战斗,魔瘾者的每一次攻击都让她心神巨震,相较于先前那只来说完全不是一个等级。自知无法参战的她干脆仔细观摩起了罗兰他们的战斗方式,这对于融入团队十分重要。
她不可能永远坐在假山上看戏。
得益于这居高临下的视角,未受光芒影响的她比近在咫尺的罗兰更先一步发现了魔瘾者的伎俩,随即掷出匕首阻挡那刺剑击中目标——对于成天跟陷阱机关打交道的潜行者来说,计算弹道和飞行轨迹简直和喝水一样简单。
算不出来的早被各种射线滋没了。
匕首刺剑相交的声音让施术完毕正在缓和的斯嘉丽一惊,虽然她看到了飞来的刺剑也准备了应对的手段,但这种被队友关注救援的感觉还是让女骑士心里一暖,朝着假山上的人影感激一笑,她准备再来一发圣裁解决战斗。
愤怒的罗兰没给她继续的机会。
见到危机被解决的银发骑士转身冲向了正在从地上爬起的怪物,头顶隐约的澄白圆环是防护系圣骑士主要爆发技的法术表征——复仇之怒。
面对失去武器的敌人骑士抛开了长剑,将盾牌换到右手的他选择了最为暴力的输出方式——
咣!!
刚刚站起来的魔瘾者倒飞而出砸穿了身后的小楼,罗兰也不管这楼是不是要塌,跟着那高大体型砸出来的豁口就飞身而入,半空中又是一盾砸下,半身盾与魔瘾者肉体的每一次碰撞都炸开一片璀璨的星火,复仇之怒赋予他的全属性强化和光铸附魔让这面盾牌此刻的冲击力与重锤无异。
眼见这一幕,杰理收起了武器,斯嘉丽也散去了正在准备的神术,手中氤氲的辉光逐渐散去。朝假山那边招了招手示意兰莉过来,她转头和杰理无奈一笑:“又是这样?”
杰理也一副毫不意外的模样,双手一摊表示你都看到了就别问了。
凑过来的兰莉有些好奇:“这是咋啦?”
本想给罗兰留点面子的斯嘉丽想到如今兰莉也是同伴,最终还是选择如实相告:“罗兰他啊,多半又在自责了。”
“啊?”
这个答案让潜行者小姐有些诧异,全程观战的她觉得罗兰防得可谓是滴水不漏,自责什么?
“那柄刺剑。”斯嘉丽提示道。
兰莉想了想当时的场景,在她看来那刺剑几乎就是从罗兰身后扔出去的,无论如何也怪不到他身上吧,这有什么好自责的?
在少女的思索中,眼前这栋屹立百年又饱经摧残的二层小楼,终于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