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送暖也驱寒 作品

过往

过往

女孩儿好听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没有褪去的娃娃音,笑起来眼睛就像月牙,十分讨人喜欢。

“呢,这就是你要找的胡筝月。”刚才虞飞甍搭讪的女生说道。

教室声音比较嘈杂,杏眼女孩儿以为她是没有听清,又问了一遍:

“你是谁?你找我?”

虞飞甍下意识的抿了抿嘴,对她说道,“我来拿饭卡。”

夏天热的人直冒大汗,她鬓角额头全是往下流的汗珠,可是再看那个杏眼女孩儿,反倒是清清爽爽,没有一丝黏腻。

“哦,你说的是顾萱的饭卡啊!”她慢吞吞的从腰间口袋里掏出了那张卡。

虞飞甍虽然不知道刚才在哭的女孩儿叫什么名字,可是看样子,应该就是了吧?

“我已经跟她说了呀,先借用一下,过会儿还给她。”胡筝月又把饭卡揣回了口袋。

旋即,她转身整理自己的笔袋。

因为是站在过道上,忽然有人搬着一摞书,从虞飞甍身旁挤过,她被挤的向前一倾,胯骨磕在桌角上,还有点儿疼。

天热的烦躁和此时的涨痛加剧了心情的烦躁,倒也是个很容易吵架的时候。

“这个我不知道。不过顾萱现在着急要饭卡。”她说着,摊开手心朝她要卡。

起初搭讪的女生已经在位置上坐了下来,捧着脸看她们对话。

风扇在头顶呜呜的吹着热风,缓解不了一丝焦躁。

女孩儿睁着大大的杏眼,把手伸进了自己腰间的口袋。

刚露出饭卡的一角,她想起来什么似的,“你叫什么?我把饭卡交给你,万一弄丢了,顾萱肯定怨我的。”

她指尖捏住饭卡,递给了她。

虞飞甍飞快看了一眼卡片,“我叫虞飞甍,也是3班的。”

记忆飞快回忆到这儿,虞飞甍被眼前一声惊醒,眼前突然多了地球仪。

原来是地理老师讲课,恰好走到她这儿,又忽然想起什么,情急下把地球仪放在了她桌面上,转身跑回了讲台。

她扫视全教室,这个时候有干什么的都有。偷偷在课桌下传纸条的,打瞌睡的,走神的发呆的都有。

虞飞甍忽然意识到,这也是她再度体会少年时期的一次机会,从前的她也憧憬长大,那时候的自己坐在这间教室里,是在想什么呢?

想到这些,心底忽然弥漫起淡淡的哀伤,她被困在这种哀伤之中,走不出去。

直到下课铃声又一次响起,她才意识到长大后的时间过得有多么快。就算她再次回到从前那种对时间没有把握丶觉得漫长的时候,她也会无奈时间的流逝。

心情低落起来,虞飞甍趴在桌面上,看着窗外的一片翠绿发呆。

不知什么时候,眼前突然多了一片裙角。

她往上看,发现是顾萱。

她咬着嘴唇,一副说不出口的样子,“放学……我们一起走吧。”

说实话,顾萱这是鼓起了勇气才说的,她已经想好了,就算虞飞甍会拒绝自己,她也要死皮赖脸的跟在她身边。

她冷脸的样子真的好酷,一定可以威慑到别人。

想起这些,她又很害怕被她拒绝,于是头也不回的连忙跑回了座位。

虞飞甍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酷夏的天边红云漫布,放眼望去,远处错落的小楼房就像漫画似的,真让人有种时间停滞的感觉。

虞飞甍拎着书包,沿着花坛向前走去,尽力忽略掉身后的人影。

一排杨树纵看是整齐的一条直线,铺设在路上。顾萱怀里抱着包,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从学校到十字路口,一共不到十分钟的距离,等红灯亮起,虞飞甍逆着人流向前走,而那个一直跟在她身后的身影被迫停在了那里。

顾萱家里的方向从十字路口开始就和她不同了。因为要在这里上学,所以顾萱家里租了房子,就在学校附近。

她父母外出务工,爷爷奶奶又都在老家,所以在租的房子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住。

看着虞飞甍通过绿灯,而自己这边方向的红绿灯也跳了绿色,她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向她租的房子方向去的路上全是高大的树木,那些树木的树枝遒劲错杂,绿叶交掩着,几乎盖住了这条路,傍晚时竟然显得有些阴森森的。

没办法,她咬着牙,也向路口对面走去。

虞飞甍借着路边花坛,终于看清顾萱没有再跟着自己,竟然不禁松了一口气。

车来车往,她终于在夕阳彻底落山前回到了家。

第二次进入年少时的家门,这和中午的时候全然不同,没有了虞是齐在,家里的餐桌上就只剩下中午的剩饭。

她家里不朝阳,太阳此刻的光线正好照不进来,一切都黑黢黢的。

几乎不可闻的叹了一声气,她打开客厅的灯,进了厨房,用电磁炉给自己做了碗蛋炒饭。

哥哥不在,家里几乎就是她一人,虞飞甍面前摆着热腾腾的炒饭,就着中午的剩菜,简单吃了起来。

馨香新鲜的炒饭和凉凉的菜拌在一起,是一种独特而又她极为熟悉的口感。

旋风似的解决掉,她就回了自己房间,虽然刚上初二,可是现在功课也的确不少。

没有着急做作业,她坐在课桌前,第一件事情是翻开了床头的小挂牌。

其实这个小挂牌不是她来到这个房间就立刻有的,而是在她九岁的时候,有一天虞是齐突发奇想,想要给她在床头固定一面小木牌。

那时她还疑惑过,为什么要在床头固定小挂牌,而虞是齐却说,希望她从此都开开心心的。

在此之后,虞是齐每一年都会偷偷在便利贴上写上鼓励的话,给她粘在挂牌后面。

现在这面挂牌后面已经粘了七八张便利贴。

因为时间向前推,便利贴上的字迹也比她记忆中的要崭新许多。

虞飞甍一张一张一句一句的细细看过,还是克制住了想要把它撕下来的冲动。

很快,她平静的把挂牌正面翻了回去,拿出今天的作业。

夜晚的时间如水般流逝。

窗子外响起了虫鸣,窸窸窣窣的声音提醒虞飞甍,过去每到这个时候,她都会打开窗子,踮起脚尖去看楼下的那簇红月季。

而且一般这个时候,她爸爸刚从外头回来。

不过这一次,虞飞甍没有放下笔去趴在窗口看楼下小路,而是下笔不休,继续抄写她的文言文翻译。

果然如她所料,没有多久,家门外响起了一阵声音。

男人带着朋友酒气熏天的从外回来,他们刚吃完夜宵,身上沾了不少烟酒气息。

“孟弟……随便坐,全当是自己家……”男人摇摇晃晃,连鞋也不脱,就瘫在沙发上。

说着他还咂咂嘴,意犹未尽似的。

被带回家的另一个男人醉的和他差不多,眯着眼睛松了松颈口的领带,嘴里不知道还在呢喃什么。

忽然,最开始的男人喊道:“水……”

“水……!”他声音粗哑,在发酒疯。

很快,那头紧闭的卧室门打开,露出里头的一丝光线。

虞飞甍慢吞吞的从房间出来,面无表情从餐桌上倒了两杯水。

她还没有走到两个男人身边,就已经闻到了整个家里充满的酒气,真是让人不适。

最开始要水的男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的瘫着,醉眼如丝。

看见女儿拿水来,他挣扎着坐起。

虞飞甍不说一句话,只给他喂水,直到男人肚子里胀气,打了个饱嗝,她才放下水杯,转身要回房间。

没走两步,虞父清醒了几分,瞧见他背影,嘟囔道,“不知道给你孟叔倒杯水呀?”

虞飞甍骤然停下了脚步,她爸今天带回来的这个男人她也知道一点信息。孟天,一个保险推销员。

她逐渐转过身来,看见男人瘫在沙发上,一身便宜的黑色西装,脖子上打了个条纹领结。

“啊?……”虞父哼唧一声,闭着眼睛,对她的不回应很是不悦。

她刚要去餐桌边再拿个水杯,忽然就听见一声呜咽——

“唔!不用了,想吐……”孟天已经捂着心口,从沙发上弹起,他现在要去找马桶。

虞飞甍轻不可见地皱了眉,也停下手上动作,转身往自己房间去。

在门关上的一瞬间,男人的呕吐声还有虞父的拉长的声音都从客厅传了过来——

“我跟你说……今晚的号丶绝对正!”

虞飞甍一丝嫌恶从脸上闪过,就知道买彩票。

小灯下,她坐在书桌前,把今晚的作业全部完成,很快就反锁房间熄了灯。

躺在那张床上,楼下的月季花香传了上来,这倒是她一直喜欢闻的气味。

枕头边,她定了明天早起的闹钟。

老房子因为隔音不好,时不时就能听见虞父和孟天的说话声,好在虞飞甍早就习惯了,今夜睡得也沉。

社区内,昏暗的路灯伴随着花香,还有居民楼里时不时的狗吠,一起刻画了这老旧的时光。

夜里,虞飞甍做了一个梦——

“哦,你也是3班的啊,那我们是同班同学。”

女孩儿瞪着杏眼,朝她笑了起来。

“对了,你不知道吧?顾萱也是3班的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