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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这是你家的孩子吗?”虞飞甍多嘴问了一句。
她从未见过这个男孩儿,还以为这个大妈至少是男孩儿的邻居。
“害,后头那家的,天天都自己上学,可乖了。”大妈出门倒垃圾,手上还拎着一袋厨馀残物。
虞飞甍看着男孩儿深深低下的脑袋,“你还这么小,就要自己坐公车去学校啊?”
看着男孩这样,她不由心里産生一些涟漪,只听大妈将垃圾扔进垃圾箱,便冲着男孩道:“孩子,快和人家说对不起,这马上就要到点了!”
“我们家那个一个小时前就叫他爸送去学校了。”大妈不由唠叨起来。
只听男孩声如蚊蚋,小声地说了对不起。
虞飞甍擡头看了眼洛冥,半蹲下来,“我陪着你一起吧?”
她好心想送男孩一起上学,就怕他路上遇到危险,至于一旁的洛冥,他如果想跟着就一起好了,不想跟着的话,留在这里也行。
虞飞甍拍了拍他书包,“书包给我吧。”她打算帮他拿着。
不曾想男孩摇头,书包里的东西很重要,他不能交给别人,见男孩不说话,虞飞甍边走边问他:“怎么了?”
“谢谢姐姐,爸爸说,我的书包要自己背。”男孩一步一个台阶下去。
曲折的路终于在前方消失,公交站台就在这附近,走上几十米的距离。
洛冥也一同跟上,站在站台下,听见虞飞甍时不时地和男孩搭话,“你叫什么名字呢?”
她还不知道怎么叫他?
男孩攥紧书包肩带:“我叫子路。”
他看着腼腆极了,圆圆的脑袋偶尔望上一眼公交车的方向,看它有没有来。
男孩袖子里还有一块小手表,是电池那种,显示着电子数字,只见子路一下子有些慌张,公车再不来,他就要迟到了。
似乎看出他有些着急,虞飞甍安慰他道:“别急,还有一班车在八点二十三。”
她是看见站台上显示的班车时间才这样说的。
男孩一个人点头,眼睛却始终定格在手表上,看着数字跳动。
只见手表上的数字显示8:21,他擡头向着远处看去,果然,一班公交车到来。
子路小心呼出一口气,率先上了车,他用他的公交卡还帮虞飞甍洛冥一同付了车费,在司机怪异的目光下,三人找了后座坐下。
车辆啓动,速度时缓时慢,窗边的风景依次闪过,虞飞甍好奇问他:“为什么你家里要让你自己上学?不怕你路上遇见危险吗?”
子路靠近里边坐,头瞥向窗户外头:“我爸爸今天很忙,偶尔他也会送我的。”
这样说来,虞飞甍明白了,感觉他很懂事,听子路说,从家到金日小学的距离不过公交车十多分钟,他距离上课时间还是来得及的。
男孩身后的背包鼓鼓囊囊,抵在后边十分不得劲,但子路什么都没有说,他好像已经习惯这样。
随着车程加快,风景从窗边飞速闪过,他们到了金日小学校外的车站台。
车子停下,虞飞甍和洛冥依次下车,校外的学生基本上都已经入校,他们下车的同时,远处就听见了上课铃声打响。
“好了快去吧!”虞飞甍向他招手,子路捏紧背带,“谢谢哥哥姐姐。”
他说罢,就扛着书包向小学的方向去,虞飞甍面向路边,正好转头要问洛冥接下来要如何。
“回到案发点。”洛冥看向脚下。
他们是因为秃头男人来到的这里,所以这个世界一定和他有关,既然他要强烈的杀人快感,那么定然是与他们一早看见的血案有关。
在早上警队前来时,那个警长貌似姓樊,因为最初他们追捕杀人狂魔时,有队员慌乱中叫了一声樊队,这恰巧被他听见。
樊队长安排了警员维护案发现场,他们也要去看一看才行。
正要擡脚向城区去,他注意虞飞甍立在原地。
她刚刚透过路边广角镜看见了子路没有进入学校,而是从大门旁边经过,去了一幢小楼。
他不是要上课吗?
她有些奇怪,为什么他非但没有进入学校,还上了楼?
洛冥纤长的睫毛垂下,没有管她,先向路的尽头走去,见此,虞飞甍也没有多管闲事,跟上他脚步。
错过学生上学的点,路上人就少了很多,看着空空荡荡。
一列又一列班车每隔一段时间来到站台,秩序井然。
子路背着书包,这栋楼楼梯狭窄,没有装上通道灯,显得乌黑寂静。而他背上的东西随着他向上攀爬楼梯而愈发沉重……
男孩额头出了密密的细汗,他终于到了,停在门前,喘息一下。
这个房间的房门做成外门把的样式,他把手搭上去,门一下子就露出一条缝,里面似乎比楼道要亮几分。
把门拉开,他垂着脑袋跨了进去,浑身透着一种畏惧和抱歉,“我迟到了……”
他弱弱地承认。
室内空旷,有一座沙发靠墙放,他低着头,没有擡起,也知道他坐在那里,可能等了自己很久了。
男人清了清嗓子,让他把书包里的工具拿出来。
子路照做,小心翼翼将书包放下来,拉开了拉链,里边沉重的东西终于露面,是一把生锈的斧头。
他将它握在手中,手心不知何时出了汗渍,让沉重的斧头有些打滑。
黑暗中,不知道哪里,传来了‘噔噔’声,子路向声音的方向看去,一只白色毛茸茸的兔子从里间跳了出来。
它很小一只,刚有几个月大,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发着光亮,可爱极了。
子路心里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只见面前坐着的男人起身,踩着皮鞋手段粗鲁,将兔子薅了起来。
他声音中散发着愉悦,“还记得我教你的吗?”
子路伴着他声音回想起昨天,他用粉笔画出了一个‘t’字。当时他还问他,为什么是这个字?
男人用指头描摹一遍,“两个笔画,两次快感。”
第一个笔画,结束对方的生命,第二个笔画,窥视他的内在。
当时子路还不明白,男人却说,“没关系,实践出真知。”
只有亲自做了,才知道理论说的到底是什么含义。
现在,看着他手上白绒绒的兔子,子路一下子明白了,手开始发抖,他试着问:“我能不能不要这样做?”
那句疑问中带着乞求和哀恸,他所求的,不过是保留儿童现在未曾泯灭的天真。
毫无疑问,男人拒绝了他,把兔子丢在他面前:“试试吧!”
他是他的儿子,他一定要让他也感受到那种极度的快乐。
等了好久,他已经没有耐心让他继续做心理准备,眼中不悦起来,难道他是忘记前不久他不听话的下场了吗?
那顿毒打的痛子路到现在还记得,在他目光下,仿佛又被一道道鞭笞凌驾似的,手里的斧头握不住地摇了摇。
在理论和实践中,一旦实施起来这绝对是两种不同的东西,明明‘t’只要轻轻的两笔,到了实践中,就需要破釜沉舟般的勇气和力度。
生锈的斧头十分好使,刀光在黑暗中闪烁,犹如雷电,只出现了一秒,地上出现了让人心思凌乱的三部分。
男人满意道:“在窥见对方‘内在’的时候,最有趣的是他们会给与你回应。”
子路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第二下的时候,兔子在他手上抽动,哪怕已经没了神经中枢控制。
手上的斧头实在是太沉了!他没握住,‘铿’一声落地,幸好没有劈到自己。
子路低着头,骤然被对方捏住了下巴擡起——
“你不开心吗?”他问。
这时,借着一丝明亮,男孩眼睛含满了泪水,只是在眼眶中打转,不曾落下。
他浑身抖得厉害,就连那被桎住的下巴也是。
他不敢回答自己开不开心,表情的惊恐已经出卖了他,男人眼中阴鸷,一下子只和他保持特别近的距离,脸上扭曲变形——
“为什么?!”
“为什么你明明是我的儿子,却没有一丝猎杀后的快感?!”
他不可置信,当他自己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时,他可以接受自己与众不同,可是为什么到了现在,他的儿子也和那些人一样?!
难道只有他自己是个别吗?
“你这个废物!”他张大嘴巴,似乎要吃掉他。
“你居然没有杀人快感?我告诉你,你很不正常你知不知道?!”
他的话实在太肯定了,任谁听见都没有一丝质疑,都会觉得这话说得有道理,杀人狂魔的儿子竟然不会杀人?不敢杀人?不会从弑杀的过程中获得快乐?
这恐怕是谁都不会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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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乱的街道巷子首尾相同,虞飞甍和洛冥回来时,看见拱门内的警员正在守着案发现场,几乎不让人进入。
事情已经发酵大半天,他们这才从居民口中大致得到细碎的事情经过。
起因就是一早,这幢楼下有人经过,无意瞧见了二楼窗户口在流着红色的东西,他们还在想这是什么颜料或者其他,有人鼻子尖,闻到了血腥气。
慢慢,更多居民聚了过来,觉得那东西真的是血,才打通警.方电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