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送暖也驱寒 作品

皇女殊荣

皇女殊荣

宋闵双是就近被送到了一间偏殿休养,太医也已经前来摸过脉象,说是气血攻心,休养下便是,没有什么大碍。

宋明帝松了口气,但不免还是看他心烦,真是怎么看怎么烦。

人还未转醒,她只得询问宋唯珺,“今日这事你也在场,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扬首示意外头那些带着女儿候着的皇亲国戚,就是在问宋闵双同那些女孩起了什么冲突。

虞飞甍张了张口,不知道怎么开口,但还是一五一十地讲过,正是因为对方的蹴鞠落到了闵双手中,让他归还他却不肯,临了还晕倒,这还把她们都吓一大跳。

宋明帝敛息,“等他醒来的吧。”

虞飞甍见此,乖乖退了出去。饶是这里是偏殿,偌大皇宫中的某一隅,依旧有不少人侯在外头,眼看着都是在等女帝交代的。

她一出来,就有几位‘家长’上前,无非就是什么侯爵等身份的,来询问她怎么回事。

虞飞甍摇头,说请等女帝判决。

绕过这么多人,她可算是找到了纪十屿,他正靠着一棵树后,那树桩有如二人合抱那么粗,一不注意根本瞧不见他。

“原来你在这,真是叫人好找!”

她的吐槽得来他轻笑,“你也知道找人不好找啊。”可算是知道他的辛苦了。

看着那群人聚在一起,就和现代幼儿园门口的家长一样,虞飞甍也不介意树皮脏不脏,同他一样靠了起来,还挺舒服的,气氛一下脱离了那些人。

不由一声喟叹,想不到短短一个中午,发生了这样的事,没有休息,竟然有些累。

看见她没了之前的活力,纪十屿安慰她,“放心吧,那小鬼也不是省油的灯。”

他这样一句,轻飘飘地落下,虞飞甍忽然来了精神,“你和他都是碎片,是不是他在想什么你都能感受到?”

看她切切的目光,纪十屿不由给她泼冷水,“那当然不可能,”她大失所望,“可是,我倒是可以猜到几分。”

她眼睛亮了起来,“你说,他在想什么?”

纪十屿靠了靠树干,舒服地闭上眼睛,细碎的阳光就落在他眼皮上。

“你以为他是真晕?”

其实不是,他只是想将自己塑造成受害者罢了。“本就势单力薄,再不为自己谋取利益,可不就完了?”

但虞飞甍想到的是,他既然相比较那些人,属于势单力薄,其实不也是占了个上风?这种情况下,他还要塑造弱势,果然是有够为自己打算的。

“好了,等着看戏吧。”纪十屿复又闭上眼眸,这样淡淡的日光从树叶隙中落下,还是有些刺眼。

虞飞甍也不由闭眸休息了会儿,这里还真是挺自在,半倾斜的老树和午后的日光,暖暖柔柔的。

但没有多会儿,那边起了骚动,好像是宋闵双醒了,宋明帝请那些人都入殿,还有她们各自的子女。

看样子,应该是要面对面对质了。

偏殿内,宋闵双半卧在一把座椅上,宋明帝不怒自威,让底下的人都不由自主屏息住。

“朕要问你们,这蹴鞠是何人的?”

她手上忽然出现一只脏兮兮的蹴鞠,扬手放到众人面前,半晌,才有女孩瞪着大眼睛上前承认。

“陛下,这是臣买给小女玩乐用的。”女人也出声承认。

“哦?那谁能给朕解释一下,在国子监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宋明帝语气严肃,目光一一绕过她们。

那女人忐忑出口,“臣听小女说,是因为午间她们踢蹴鞠时踢到了番墙对面,小殿下捡到却不肯归还,”

她看了一眼尚且虚弱的宋闵双,继续:“而且,小殿下不知为何,好端端的突然就倒下了。”

起因经过便是如此,倒也和她从唯珺口中得知的不差多少。

“闵双,既然是人家的,你为何不肯还来?”她撇头过去,算是对他进行当众质问。

宋闵双眼眸垂了下来,虞飞甍想不到他竟然改了口风,语气中委屈得很,“都是她们嘲笑辱骂儿臣。”

此话一出,不少大臣脸色难看,平日里说的话还真让孩子学了去,大家不禁笑着:“哈哈哈,其中一定有误会。”

实际上,只有她们自己才懂,孩子会这么说,说不准就是谁家孩子给带坏了,但不好挑明,只能打马虎眼。

宋闵双鼓起腮帮子,“她们说,儿臣是表面风光的殿下,实际上,过得连各宫中的猪狗都不如!”

听到这话,宋明帝直接大怒,这就是在挑衅天家威严!“而且,儿臣知道不得母皇宠爱,可是那也轮不到她们来说!”

“都放肆!”宋明帝拍案怒极,在心腹劝告下才慢慢平静,但殿中大臣无不震颤,只怕天子发怒发落她们。

心腹附耳:“陛下,别忘了殿下的事。”她警告的是宋闵双的不占理,让她切勿直接对大臣发威。

宋明帝理了理襟口,好,都打,都罚!这样她可以端平一碗水了吧!

虎目扫过去,开始发落:“国子监贵女们肆意辱骂天家子弟,以下犯上,回去罚抄一月的《道子戒》,至于挑起矛盾之物,朕来收缴。

皇子宋闵双,意图占据她物,责七日戒尺二十!”

“今后再有这样的事,朕绝不轻饶!”

她对宋闵双的处罚并不轻于她们,可见女帝没有偏袒于他,很快众人撤下,宋闵双还奄奄一息的模样。

虞飞甍留在了殿内,亲眼瞧见宋明帝对宋闵双责备了半个时辰才离开,就在这时,纪十屿也入殿,黑目藏着说不清的暗流。

“皇姐与皇姐夫也要教训我吗?”宋闵双不知为何竟然会这样说,让虞飞甍一丝意外。

反倒是纪十屿走进了他,两人谁也没感受到反感。纪十屿戳了下他稍青的额角,“为什么不说你受了伤?”

虞飞甍意外,走近几步换了个角度,这才看清他额角发青,有些为他紧张,“这是怎么回事?”

这次,宋闵双不肯吭声,身前的男子替他开口,“你被蹴鞠砸到,借此隐忍不发,我们所见到的跋扈的你丶委屈可怜的你,不过是你的伪装之术——”

听到他的推测,宋闵双猛一擡头,他是怎么将自己的心思猜的这么透彻的?

宋闵双并不在意头上的伤,他只是想借着这件事好好教训那些欺辱自己的人,不料纪十屿犀利评价,“伤敌一千,自损百八!”

他不禁苦笑,那又如何,至少他的目的达到了。

“你们想告诉母皇就只管去告。”他才不管后果是什么样的,只要能让自己泄愤就行。

那双几乎一模一样的黑眸倔强,又充满不屑。

“不,我们不仅不会去告诉女帝,相反,还会帮你。”纪十屿的话不仅让宋闵双震惊,也让虞飞甍吃惊。

宋闵双没想到他竟然会是这样,话音颤抖,“为丶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是呀,连虞飞甍也很是疑惑,而接下来,她也从来不知道他会这么直接,“你做这些小把戏,不就是因为内心不平衡吗?”

男孩意料之外,内心的那点阴暗被他揭穿,暴露在阳光之下,竟然让他会觉得这么窒息,当即脸涨红。

纪十屿大掌落在他肩上,安抚他的情绪,像安抚一只炸毛的野猫一样,那野猫经历了太多伤害和不公,正需要他们的支持。

“你是唯珺的亲弟弟,我们不想看见你走上歧路。”他的声音淡淡的,没有多少感情,但正是这样,才恰到好处地入了宋闵双心防。

“我知道,你可能对这句话还有怀疑,可是,难道你不渴望有人支持你,帮助你,重视你吗?”

他犹如鬼魅般的声音靠近他耳边,纪十屿知道,自己所说的每一字,都是能触及他的心底。

正如他自己,对正向丶温暖丶阳光的东西总是难以抵挡。

虞飞甍看着宋闵双一动不动,僵硬得像一尊假人一样,就仿佛是被纪十屿催眠。

“你当然可以尝试,不是吗?”他的话还在宋闵双耳边回响,“如果失败,你不过是痛上加痛,伤上加伤,但这会成为你的羽翼,新生的翅翼。”

宋闵双定格了一般,脑中浮想联翩,全都是宋明帝亲切抚摸着宋唯珺的头,对她温柔怜爱的笑。

而下一刻,便是自己在朝下亲眼看着她身披霞衣入殿的场面,实在是众星捧月,明明是一对亲姐弟,竟然不知道因为什么变成这样。

纪十屿很满意听见他想听的那个字,反正宋闵双知道,输了便是再加一道伤,赢了便是真的赢了。

从这里离开,一路上,虞飞甍看着他的目光有所变化,直到将入凤翔殿,她忍不住去问。

“你好像真的变了?”

了解纪十屿之前,他像是黑色峡谷中的弯月,是海上不知深浅高低的岛屿,而现在,她好像看见了那弯月逐渐照亮峡谷,岛屿渐渐露出平地……

纪十屿没有回答她的话,这些在别人看来有所改变了的东西,对他而言其实并没有什么变化,他还是那个样子。

他们看见的,不过是自己想展现的。

而她看见的,也是自己在对照着她模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