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送暖也驱寒 作品

皇女殊荣

皇女殊荣

朝野之中无一不为女帝发出的布告震惊,虞飞甍被从宗人府护送出来,直接前往女帝寝殿面圣。

那身多日不曾换洗的衣裳已经换下,任任何人看,都是最为尊贵的金丝孔雀羽衣,可见女帝对其重视。

虞飞甍登着一望无边的玉阶,不由小声问道:“纪十屿,你在搞什么鬼?”

身旁负责护送随侍的是衡意,亦是纪十屿,他低头看着脚下,让她看路,小心台阶。

虞飞甍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女帝就对她赦免,询问了他他也讳莫如深的样子,她索性不问,光是这个台阶就数不可数,上的人腿都要麻了。

极力保持重心稳定,入了大殿,文武百官都已经备候许久。看见她来,大家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宋明帝,也不知道这对母女究竟在买什么药。

宋明帝眼中带着歉意,她竟然听信旁人的一面之词,而不信自己的亲生女儿,连解释机会都不给她就将她罢免,打入宗人府,连受了整整十日之苦。

既然皇女重新归位,她清了清嗓子:“之前之事,都是冀州传信之人传报有误,现今朕已经严罚,因为这事,造成了皇女被朕一怒之下罢免,遣入宗人府,朕亦是痛心!”

她声音传遍整个大殿,百官无一没有听清,其中之事想来必是曾有误会,宋明帝深深叹气,“日后,皇女依然是皇女,尔等对她的尊敬一如从前,若是朕发现谁因为这件事对她有所怠慢,一定严惩不饶!”

于是,整个殿内都明白了她的用意,便是要为了皇女立威,当即全部跪下表态:“谨遵陛下旨意!”

宋明帝这次召集百官的确就是为了帮女儿立威,并且还她清白,之前的事情都是她有所误会,区区一个奸臣贼子怎么可能会动摇她们天家的母女关系呢?

待到百官退尽,只剩虞飞甍同纪十屿在,宋明帝才眼含热泪,向她招手,“唯珺,来丶来母皇这儿!”

虞飞甍不敢相信她的态度相比之前变化得天翻地覆,还略有愁疑,腰间便被纪十屿推了一把,她这才小步上前,跪在宋明帝皇位旁边。

女人虽然万人之上,贵为天子,但又何尝不是人,不渴求血缘亲情呢?她攥紧她的手,悔不当初,其实这件事,受到伤害的并不是她,相反,其实是她伤害了唯珺啊!

“都是母皇的错,没有查清事实就责怪了你,”她眼睛留下了热泪,想起什么:“哦对了,你前些日子说的事情朕已经命人在查,你尽管放心好了。”

虞飞甍看她这样子,不由语噎:“母皇我…”

看向她的眸子又转向殿下的纪十屿,她十分疑惑,却看清他眼中示意,叫她不要乱说话。

只听宋明帝絮絮叨叨,“那个离间我们母女关系的人朕已经下令处死,之后,你就尽管放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要因为这件事而束手束脚——”

虞飞甍诧异,手上一紧,她在说什么?“母皇,你说是谁在离间我们?”

底下站着的纪十屿眸光一紧,盯着她们母女二人,宋明帝并未觉察异常,反倒被激起怒气,“哼!都是常阳国公养出的好女儿!”

若不是她对衡意芳心暗许,转而对唯珺心中记恨,怎么会让她们母女闹出这场闹剧?而且,她的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谋害如今的皇女,未来的女帝!

虞飞甍静静听着,虽然面上不显,但是心中已经掀起一番风浪,看样子是有人在宋明帝面前替她说了好话,宋唯珺想要谋反是不争的事实,如今却能让宋明帝一改观念,她不由将目光投向他。

纪十屿恰到好处地错过那视线,开口奉承:“如今既然真相大白,衡意真心为女帝和皇女开心。”

说起这个,宋明帝还要感谢他,都是他在唯珺身陷宗人府之际,不辞辛劳地追寻皇女无罪的证据,还义薄云天,将心慕自己的人供了出来。

“好!好啊!来人!”

宋明帝现在就要好好赏赐她们,以弥补自己对女儿造成的伤害。

心腹早已草拟了单子,上面都是国库中储藏了很久的珍贵稀物,宋明帝大方至极,只要是在这单子上的,她都赏给她,另外,“唯珺,你不是一直想要京城以南的那一千二百亩地吗?”

她问道。虞飞甍不由擡头看她,果然,宋明帝龙心大悦,拍着她手背,“那地契朕会在三天内交付给你。”

虞飞甍知道,就算是皇帝,地契也不是说给就给的,还需要走一遍流程,她忙恭敬跪拜,谢她好意。

回到凤翔殿,虞飞甍可谓是带了无数珍宝回来,寻芳忙向她道喜庆祝,“太好了太好了,皇女可算是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全宫上下无不喜悦,可唯独她,看了眼身边的人,“跟我来。”

纪十屿被点到,不声不响地跟着去了。

看着宫人喜意洋洋地搬弄那些稀奇宝物,虞飞甍选在了一处松亭下和他对坐,石桌上盛放的是始终新鲜的茶点。

她拎起一壶茶,在小杯子里倒了杯水,自己有很多话要问他。

心里一片乱麻,先从轻松些的问吧,“我进宗人府的时候,你都在做什么?”

她将手上的茶递给他,问的问题也不过是充满了一种说不出口的惦念,纪十屿接过茶饮了一口,不带一丝感情:“去查了些事。”

“什么事?”

水中倒影是他的眼眸,纪十屿能从里面看清自己的每一根睫毛,准确的说,是衡意的睫毛。

“……”

“你的伤口好些了吗?”他突兀地问。

周边松树或许掉落几根松针,水声的哗啦啦响起又停住,虞飞甍替自己倒了一杯,茶香四溢,“嗯,好多了。”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她不知道如何开口但还是开口,“听说荣嘉郡主已经被处死。”

里面未必没有他的手笔。

“你明知道她是真的。”虞飞甍说的她,指的既是荣嘉,又是宋唯珺本人。

荣嘉所言非虚,宋唯珺的确是想过要谋反,可是从宋明帝的态度看来,她会无罪,只能是有人替她顶罪。

虞飞甍在出来前,都已经想好了要去向宋明帝赔罪,不管她是否原谅,可是没人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场“误会”。

他将罪过全部推到荣嘉头上,眼睁睁看着宋明帝向自己赔罪,难道这些事情因为他从中改动就会变得不一样吗?

对方捧着茶,眼中似乎想了很多,在共同的沉默后,他道歉,“我是想救你。”

从他的语气中,能听出生硬不顺,他又何尝跟别人道过歉?虞飞甍放下茶水,感激的意味明显,“谢谢你,但是…”

“我觉得我们想法不同。”

就算她会一辈子待在宗人府,孤苦凄惨,她也不会选择跟他一样的做法,从这点上看来,他们并非一路人。

纪十屿当然听出她话外之音,在她离开之前抓住了她放下杯盏的手,“你什么意思?”

她还不曾起身,松针掉落的声音簌簌,全被放大。

对这件事的态度这才让她意识到,这才是他的真实模样,之前都是置身于衡意这个皮囊之下,隐藏而表露出来的样子。

他眼中流露出肉眼可见的紧张,不像刚才那样处变不惊,黑眸紧盯着她。“没什么,放开我,我先回去了。”她试着抽出自己的手。

而他不肯,说到底,她已经默认了,认为他们不会有可能,“你就是不敢,是不是?”

她不敢和自己建立什么关系,所以才觉得他们不会同路,也才会慢慢抽离自己,而她的不敢,也是之前她们存在的问题的根源。

虞飞甍被他这样问,心里竟然已经有了答案,的确是这样,他们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没有往下继续的可能,如今更好,他们不是一路人,也没有继续相处的必要,不如都放手吧。

看着她的不敢直视,纪十屿竟然心里发苦,他从没有想过他们会没有可能,但一直以来的个性告诉自己,他不会轻易松手。

两人都各自冷静了一下,纪十屿抓紧手心,愿意为她后退一步,“那你愿不愿意,只跟我好好相处这段时间?”

她不禁意外擡头,不明所以,而对方早已经想过很多。他指的是在她接下来要经历的世界中,和他好好相处。

他不强求她为自己迈出一大步,只要她愿意上前来一点点,哪怕只是和他好好相处短短的一段时间?对他而言,生命中的短暂,也可以是韶华。

虞飞甍被亭中的风吹得头晕,她现在给不了他答案,“能不能丶让我想想?”

她的不拒绝就是有希望,纪十屿眼中绽放奇光异彩,关心她是否刚刚自己抓她太用力,扯到了之前的伤口。

此时同在寝殿休息的宋闵双已经听说宋唯珺被宋明帝迎了回来,心中复杂不已,饶是他小,也已经猜出了女帝为何要留下他,只是现在呢?自己又将何去何从?

书上说,为人者,不被欺压,便是要强大自身,眼中阴暗一闪而过,不论什么,他得为自己争才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