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8号街
夜半。
霍家响起了敲门声。
要不是马建业有生意上认识的人知道他家的地址,今晚他们找不到这。
这样的场景是多少年没有见过的了,霍钰披着外袍,从楼上出来。
“呦,多少年没见了,业哥。”
男人手里盘着玉珠,绸缎面料的外袍顺滑无比,站在那里,浑然一位出身高贵的天潢贵胄,微微冲着马建业点头。
佣人拦着他们一家人,没想到今晚竟然会有人来撒泼,同样没有顾及到对方的力气会这样大,还有一身酒味,冲死人了。
宁氏红着眼,“霍钰,你把我女儿怎么样了!”她来的路上已经哭了一遍。
今晚女儿没回家,电话也不接,家里她丶丈夫都已经受到迫害,下一个就是自己的女儿了,就是他们,把天衣不知道带去哪里了。
马天皓站在旁边,神色同样严肃,今晚妈妈报警,可是警察说,没有超过24小时不能立案。他们都着急得不行,只能连夜来霍家质问。
佣人在旁边拦着,却拦不住,马建业尚未彻底酒醒,眼里全是对霍钰的恨,当年,他爸救了霍老爷子,没得到半句感谢就算了,还恩将仇报,对他丶对他家人施加多次陷害。
“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对我女儿怎样,我死都不会放过你的!”
许是这样一句不够解气,他添上:“现在,我是光脚的,你是穿鞋的,看谁怕谁!”
他身上还有一些呕吐物的残留,霍钰在楼上看着下面,笑得出声。
也是这片刻,儿子霍冼出现,冷嘲热讽着,“呵,杀人凶手还敢来我家,谁给你的胆子!”
他手插着兜,肩头披着外衣,佣人控制不住场面,已经被示意下去,宁氏一个箭步冲上来,对着那张脸来了一巴掌:“说!我女儿呢!”
那巴掌干脆响亮,将霍冼扇了个懵,捂着脸,恼羞成怒:“你干什么!你疯了吧!”
“快把我女儿交出来,不然我就死在你这!”宁氏开始发疯,头发凌乱,在这样的半夜里真有些渗人。
霍家没有点多少灯,忽明忽暗,马建业站不稳,指着他逼问:“她一个女孩你们也下得了手!?”
下一秒恨不得一拳挥上去,处在楼上的霍钰终于开口,细密的胡子黑得发亮,对今晚这场景有些好笑,“业哥,多少年没见,你精神状态很不好啊!”
“你们一家都是!”
“霍钰,你少说废话,我女儿呢?你们把她怎么样了?我这边已经报过警了,她如果24小时不出现,你们就等着警察上门吧!”
霍钰盘着手上的珠子,鼻息嗤笑:“你们以为我会像你一样卑鄙吗!”
“绑架孩子的事,我还不屑于做。我告诉你马建业,所有的孽都是你造的,也都该你还!”
他情绪也上头,压抑了多年的怨恨与怒气终于发泄。
儿子霍冼也搭腔,刚才这女人的一巴掌劲可不小,害他还是只能捂着脸,“哼,马天衣是吧!与其找到我们,不如去找苏陌言啊!他可比我知道她在哪。”
宁氏怔怔听着,苏陌言?苏陌言是谁?
五个人,只有宁氏不明白,马建业瞬间酒醒,难道是他抓走了天衣?是因为hope被查封,家里没钱还他?
心冷无比,苏陌言手段也很厉害,怎么办?
看着他们一家人惊讶的惊讶,不明的不明,神色古怪的古怪,霍钰父子心情极好,这个马天衣失踪,原来对他们打击这么大!
一擡手,处在门边的佣人过来,拿着准备好的扫帚将三人赶了出去,马建业失魂落魄的,都是自己,害了女儿,早知当初就不该签什么协议,也不该借钱,霍钰说的没错,都怪他,都是他造孽!
宁氏呜呜地哭,眼睛肿的厉害。马天皓觉得事情没有那么严重,安抚道:“爸爸妈妈,我觉得应该会没事。”
“你姐都失踪了,怎么会没事!”宁氏嚎啕,蹲在了地上。
夜晚只有路灯还亮着,或多或少遇上的个别几人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这三人。
时至夜半,马建业再也打不通朋友的电话,只能暂且回到家里,等天亮再想办法。
国外,黎明悄然来袭。
渐露出的明亮照亮半个房间,女人用指尖描摹眼前的俊颜,新染上的红色指甲极其瑰丽惑人,终于是触及到了朝思暮想的人。
她低语:“我们第一次见是在十四年前,当时爸爸带我来到苏家前,我就知道我们会是一对了。”
微弱的明朗使得睫毛投下一片阴影,视线下移,落在他喉结上,那里上下滚动,她知道他听见自己说的话了。
“她,对你做了那样的事,我知道你恨她,心里也留下了阴影,没有关系,为了你的病,我学了那么多年的心理,都是为了你……”
红唇将要落下,苏陌言躲开,喉间的闷声透露出自己的痛。伏温从他身旁起身,走到窗边,双手一拉,阳光透了进来,照得整间房间霎时明亮。
“把我放开,我要回国!”
手脚被禁锢,从头到脚都是触电的麻。
昨晚的事,他还有些印象,她们竟然再次害他,眼底麻木没有感情,望着天花板,心情大好的伏温看着窗外,鸟儿略一飞过。
“留在这里不好吗?我会帮你治病的,从此你就不会被那种想法困扰了。也不会犯病到想要娶别的女人!”
上挑尖利的眼眸回头看他,涌动着嫉妒,对一个陌生人的嫉妒。
“喜欢我是吗?伏温?”苏陌言出口偏冷,眼底多了些怜悯。
窗边女人走来,俯下身承认:“是呀,小时候的我太天真,将大人们的话放在心上,真以为我们就要永远在一起,长大才发现,你不喜欢我。可是我已经很喜欢你了,撤退不了。”
她眼神认真打量他,苏陌言懒得多说,他现在没有病要治,“把我放开,伏温!”
如今他人间消失,天衣那里一定急死了,会不会她就认为之前说的话全是骗她。心中烦闷不行,手脚并用尝试着挣脱,伏温直起身子,眼里全是执念,他必须治病!
掰开开关,电流再次连通,电击式治疗是一种很早就研发出来的治疗方式,就适合被害妄想症患者。
躺在那里,苏陌言浑身又痛又麻,回忆直通过往,那时他才八岁。
苏家在东楠夏名声很大,出入任何场所,都会得到旁人的尊敬,苏寒山经常携妻子宋氏出席宴席,却没人知道,美满婚姻之下,是两张对外遮掩的面具。
每每回到家,宋氏都会和苏寒山大吵一架。
他们关紧了房门,他躲在门外偷听,被庄姨推走,可是还是依稀听到了些什么。
那已经不是第一次吵了,久而久之,才知道,苏寒山在外面有了第三者,被宋氏知道,为此吵过几架。
苏陌言会在父母吵架时偷听他们吵架的内容,那次雨夜,外面下着轰然暴雨,电闪雷鸣。
空荡荡的宅子满是灰暗的灯光,金灿灿的,在他眼里却是灰暗。
紧闭的房门,传来宋氏尖锐的声音:“你要是敢娶进门,我第一件事就是毒死你儿子!”
“你不想让我好过,我就让你绝后!”
宋氏家世很好,父亲是有名的海关执行官,家里出现这样的事,她不敢让父亲知道,为了双方家庭,彼此没有离婚,就这样将就着过。
可是这个苏寒山,不知道受了狐狸精什么迷惑,还想将她娶进门,宋氏万万不能容忍。
这次她被逼出了杀手锏,以儿子做要挟,决不能让三儿进家门!苏寒山不要脸面,她还要要呢!
小小的苏陌言趴在门边,渐渐低下了头。
次年他的生日,家里举办了生日会,请来各家名人参加,热闹的场景下,若干准备好的氢气球飘满了房顶。
室外游泳池彩带飘飘,宅院绿化做得极好,还有漂亮的背景板做装饰,佣人推来六层大蛋糕,摆在了室外中央。
人来人往,客人被佣人招呼着,就是不见苏家主人,生日会的主人公穿行在佣人的忙碌中,今天是他的生日,好开心啊。
在那里,他认识了很多差不多大的朋友,其中一个很害羞,只敢躲在大人身后,但是却一眨不眨地爱盯着他瞧。
本该热闹,室外却听见室内某间房间传来物品摔碎声音。
众人擡头望去,想看到些什么。苏陌言放下手上的玩具,跑回了楼上。
仍然是那间房,里面始终让他畏惧,只敢待在门口听,里面不断有刺耳的摔碎声,还有女人的喊叫,男人压抑的怒喝。
他知道,里面又毁得不成样子,就像他们的婚姻一样。
半晌,门被突然拉开,女人从里面气冲冲地离开。
苏陌言跟了上去,跟在母亲屁股后面,她来到房间就是翻箱倒柜,东西扔了一地,疯狂的样子不太正常。
“非要这样是吧!苏寒山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所有够得到的移得动的东西,全部挥在地毯上。
宋氏从架子上翻到一瓶安眠药,三两下拧开,一把拽来儿子,掐着他肉肉的脸将一整瓶药倒了进去。
呛得他作呕。
空瓶掉在地上,她眼睛通红,将儿子脑袋贴着自己腰腹,哈哈大笑。
苏陌言记得最后自己被送去了医院,灌了大量的液体洗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