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没开口前,苏逸尘和厉谦原本都以为对方应是劫财,毕竟据说他出去时身上带着不少银子,是打算和伙计给店里采买明日的供应菜品的。
谁知他一开口,才知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孙满思路很清晰,他直接便切入到了重点。
“伤我的只有一个人,身高大概七尺,他头上戴着遮帽,所以我从始至终没有看见他的脸,我们本来是要去拉羊,所以是赶着牛车去的,伙计坐在外侧,我坐在里侧,那人是直接奔我来的,他没说一句话,出刀很利落,几乎是一瞬间,我的手便被他砍了下去。”
厉谦问:
“当时你的伙计在干什么?他砍伤你后可抢了你的财物?”
孙满又答: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出刀又快,伙计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我的手已经没了,财物没有丢,他一文都未取,只伤了我便迅速离去了。”
话问到这,其实案情已经开始清晰起来。
不劫财只伤人,那只有一种可能,是报复!
苏逸尘问他:
“你平日可得罪过什么人?”
孙满摇头:
“我一般很少出家门,平日里都在家中读书,今日是书院休了假,这才替我爹去街上采买些东西。”
“你是读书人?”
听见厉谦这么问,孙满脸上现出极为痛苦的表情。
他的声音有些低,但在场所有人还是听清了。
“我今年在春闱中刚刚拿了头筹,本该明年四月便参加殿试的,如今怕是一切都完了…”
这句话太具震撼力了,要知道就算是书香世家,想要培养出一个如此优秀的儿郎都难,何况是个普通的商贾之家,那人断的不是他的手,而是这个家所有人的未来。
一个本能改变出身,改变家族命运的梦,就这么突然间破了。
这样的报复手段,从心理上来讲,远比杀了他们还要让人难受百倍。
苏逸尘接手过不少案子,可像这种情况倒不多见,他微微皱了眉,陷入到深深的思考中。
此时孙满头上已见了汗,苏逸尘知道他应该是伤口疼,所以便想终止对他的问话,让他好好休息,可厉谦却不同意。
他坚持要继续问,说现在是追捕罪犯的最佳时机,必须要对案情了解得越详细越好,只要孙满还没疼晕过去,就应该好好配合他们。
李来来是真看不惯他这个样子,这人小小年纪老成的很,而且办起事来丁是丁卯是卯,完全不顾及他人的感受,还摆着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其实就是自私自利,想早点破案,为自己挣个好名声。
她白了他一眼,厉谦感受到了,但他什么也没说,继续逼问着孙满,让他再详细回忆当时的情景,甚至后来开始问一些他的隐私问题,也不顾孙满脸囧的跟个虾米一样。
苏逸尘和他平级,两人又在不同衙门,所以也没有劝阻他的权利,便示意孙满的爹娘先跟他出去说话。
孙掌柜情绪还算稳定,但他的娘子一直在哭。
这妇人看上去要比孙掌柜小上十几岁,面容姣好,和已经发福了的孙掌柜站在一起,有些不搭。
苏逸尘直接问道:
“孙掌柜,你可曾得罪过什么人?”
那掌柜说道:
“像我们这种做生意的人,难免会得罪一些人,有些是同行,有些是食客,但也都是些利益上的小摩擦,谁也没必要下这么狠的手进行报复。”
苏逸尘看向他,想要分辨出他有没有隐瞒。
这时那掌柜娘子在一旁说道:
“一定是他,是那个狼崽子,他前段日子就三番五次来店中找事,见我们没应,这才报复到满儿身上。”
苏逸尘注意到她说这话时,孙掌柜好像很紧张,就知道这里面一定有隐情,便问道:
“孙掌柜,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夫人说的那个人是谁?”
这时候厉谦也从内间走了出来,便一起看向孙掌柜。
在两人的目光注视下,孙掌柜头上已有了细密的汗,可他就是不发一言,偏这时孙满在里面痛苦地呻吟了几声,这才刺激他下定决心般说道:
“二位大人,实不相瞒,确如我夫人所说,有一个人嫌疑最大。”
他擦了把头上的汗,继续说道:
“他叫阿来,原本是我店里的伙计,十年前有一伙泼皮在我店中吃醉了酒,走时不但不付银子还砸坏了不少东西,我气不过,便带着伙计们与他们发生了冲突,结果…结果混乱中也不知是谁失手打死了一个…”
“闹出了人命,还是在我店中,我知道这事非同小可。当时店中的伙计大部分都已成年,只有阿来刚刚十二岁,我便哄着他去认了罪,并跟他说他年龄小,不会有死刑,更不会判的太重,我在外面使些银子,也就一二年便能出来,于是他便答应了,谁知这一判竟是整整七年,他觉得是我欺骗了他,所以他出狱后的这几年便一直来闹。”
厉谦一听忙问:
“你可知他住在哪里?”
孙掌柜说道:
“知道,就在朱雀坊胡同里住,第三个院子便是他租住的地方。”
厉谦听后转身便带人走了,甚至都没和苏逸尘打声招呼。
苏逸尘倒不急,刑部的人却急了。
从外面进来一人问:
“苏大人,大理寺已经去抓人了,咱们去不去?”
苏逸尘淡淡一笑说:
“不去,这也不需要你们了,你们都先回衙门吧!”
“是!”
待刑部的人都走干净了,苏逸尘才又重新看向孙掌柜。
他轻轻转动手中茶杯,慢条斯理的问:
“孙掌柜,你应该还瞒了不少事情没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