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乾殿内,陈蒨半躺在榻上,怀里抱着那人,颓丧道:“朕觉得好累,皇帝这位子,有时真不想坐了……”
“侯安都,现在越发的放肆,自从他平定王琳后,认为功劳盖世,大肆招聚文武之土,训练骑射,品评诗文,引褚玠丶马枢丶阴铿丶萧摩诃丶裴子烈等为宾客,府中动辄聚集千人。其部下将领也大都不遵法度,廷尉制裁追究,侯安都一律庇护,朕点过他好几次,然而他却不知悔改,反而日益骄横。写给朕的奏书是涂涂改改,就像写家信一样随意。当初,重云殿失火,他擅自带甲土丶佩戴武器闯入殿内,朕到现在还心有馀悸。朕本来还念在他对朕登位立有大功,他犯的这些不法之事,朕宽容不与他计较,但是今日他实在太过分,居然坐朕的御座,还开口要借朕的宫殿给他办生日宴会,朕看他是要造反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朕下定决心要翦除这个心腹大患。只是他部下将土众多,又都是能征贯战,朕该怎么翦除他,才不被他觉察到呢?唉——,阿蛮,你要是醒过来多好,帮朕一起想想办法啊!”
说到这,陈蒨低下头看着那人,眼中流下两行泪水。
“陛下,昨日,侯安都在嘉德殿大宴宾客,他怀抱小妾坐在您的御座上接受宾客的拜贺,全无人臣之相,俨然把自已当成皇帝了,这是臣和御史们联名弹劾他的奏书。”政事堂内,孔奂递上奏书道。
陈蒨接过,放在桌上,说:“朕知道了,中丞还有别的事吗?”
“陛下?您看都不看吗?”孔奂见皇帝不生气,奏书也不当回事,大为困惑。
“陛下,之前侯安都的部下多有犯法,臣的属下去抓捕,都因为跑到他的府里躲藏,而没法抓住治罪,臣也向陛下奏报过,可是陛下每次都说算了,陛下这样纵容他,只怕要生出大祸。”孔奂道:“现在以不守臣礼之罪抓捕他还来得及,莫要等将来他真的犯上作乱就悔之晚矣。”
陈蒨微微一笑:“休文不用担心,朕自有决断。”
孔奂还要劝说,到仲举在旁拉住他小声说:“中丞莫急,圣上会处理的,您就别再提此事了。”
“好,好,臣不管了。”孔奂叹了口气,甩袖出殿而去。
“侯安都实在不像话,陛下这次还不追究吗?”到仲举问陈蒨。
“现在抓他不是时候,你想想,现在以不守臣礼的罪名抓他,哪怕是把前面包庇不法部下的罪名都算上,能定他死罪吗?至多关一阵子,还得放了他。”陈蒨道。
“陛下要杀他?可他毕竟打了那么多胜仗,还助您登上帝位。”到仲举心中一惊。
“是啊,连你都这么说,所以朕才要放纵他任意胡为,收集到足够定他死罪的时候,朕再收了他,而且现在朕即便要抓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抓住他,还有他的部下,朕也没想好怎么处置,是杀,还是赦?”陈蒨道:“他刚刚大胜而归,这个时候治他的罪是不合适的,必然有很多官员会为他求情。”
到仲举点头:“还是陛下想得周全。对了,江州刺史吴明彻讨周迪不克丶请求援军的军报,陛下看了没有。”
“看了,明彻打仗还是不如安都啊,要是侯瑱还活着就好了。”陈蒨叹气。
“难道陛下还有意让侯安都去支援?”到仲举问。
“朕不会再给他做大的机会,朕今日就让中书省拟诏,让他回京口。”陈蒨道。
“那周迪那边派谁支援呢?”到仲举问。
“不光是周迪,还有晋安刺史陈宝应,留异逃到他那里,朕已经三次去信让他交出留异,他居然一直拖着不给,还暗中与周迪书信不断,朕看他也是要造反了。”陈蒨深吸口气。
“陛下对陈宝应不可谓不厚待,还收他入皇家宗谱,他不感恩戴德,还想着造反,真是愧对陛下的恩典。”到仲举摇头道。
“留异是不能留了。周迪那边打不下来,朕也不会用安都,现在手上没有堪任的大将,想先下诏安抚,平心而论,周迪政绩人品都不错,只要他肯入朝见朕,留儿子在京任职,朕还给他机会。至于陈宝应那边,朕也会再去信,只要他交出留异,朕还会给他机会。”陈蒨说。
“若陛下仁至义尽,他们还不肯从命呢?”到仲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