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温度还没有升上来, 更何况现在是大晚上，柳风比划了两下，示意自己下去找木兔，而木兔读懂她的意思后急急忙忙发消息, 让女生穿得厚点再下来。
一楼客厅静悄悄的, 柳风放轻动作，开了门出去。
刚才站在楼上没仔细看, 等走近后才发现木兔背后还停靠着一辆黑色的重型机车, 匿在影子里像潜伏的某种大型野兽。
“谑，好帅。”
“哼哼, 这可是我用打职业赛得的第一笔奖金买的！我那个时候就想着等以后有机会了一定要带着小柳出去兜风！”
他神气极了，嘴角怎么都放不下去, 臭屁的小孩样。
柳风听到前面还好，听到后面时故作疑惑地擡头望了望天, “现在, 应该, 好像, 是晚上十点吧？”
木兔却纠正她，“没有, 明明是十点十二分！”
“我的意思是这个吗？笨蛋？你这个时间点过来，难道真打算带我去外面兜风？”
“……倒也不是，”木兔撇着嘴后退一步坐到了机车上, 长腿撑着，他同样穿着一身黑，“我只是想见小柳，所以就来了。”
木兔说着说着突然感觉这样离柳风有点儿远，便伸长了手去拉她的衣角, 力气很小，但柳风还是顺着他的牵引靠近了。
“黑狼队难得的假期，不好好休息的话不是很划不来吗？”柳风无奈地往前，直到站进木兔双腿的空间中，“你以前可不会熬夜。”
“跟小柳见面就是休息了。”
他太直白了，甚至懒得掩饰任何东西，“见到你，我觉得很开心。”
柳风慢慢擡手，然后毫不留情地刮了下木兔的鼻梁，“要是我已经睡了怎么办？你该不会打算在下面站很久吧？”
木兔的表情告诉她，男生还真可能会这样做。
“你的全部智商都用在打球上了吗？下次要记得提前告诉我，让我知道你的打算。”
“嗯嗯！我会的！”木兔连忙点头，一副柳风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乖顺模样。
虽然依依不舍，但总不能让柳风一直在外面陪自己说话，见达到目的了便让女生回去。
柳风又骂他笨蛋，最后只化作一道叹息，“走吧，不是要带我去兜风吗？”
“啊？”
“啊什么？不是你说的吗？想带我去兜风。现在这个时间点就很好。”
木兔呆楞几秒，立即激动起来，“好啊好啊！”
柳风在等木兔把头盔递给她，结果一件宽大的外套先罩到了自己身上，上面还带有滚烫的馀温。
木兔仔仔细细给柳风穿自己的外套，弯着腰低头拉拉链，然后把被压进去的长发捋出来，“风吹到身上会很冷的。”
“你呢？你里面只穿了件毛衣，要是感冒了我可不会负责。”柳风想脱下来，被木兔按住。
“我身体很好，也不觉得冷。”
他转身拿了头盔给柳风戴，还让她扬起下巴好扣卡子，全程专注地犹如这是一件什么大事。
“我……自己可以……”
“我知道小柳可以，但我想这么做。”木兔迅速戴好自己的头盔，然后猝不及防地低头去撞柳风，恶作剧成功后从胸腔发出低低的闷笑。
柳风下意识去捂头，但只能摸到冰凉的头盔，“木兔，你好幼稚。”
她说完也要去撞木兔，两人像没长大的小孩，在路灯下互相报覆。
“行了行了，再等会儿天都亮了吧？”
柳风推着木兔让他快点，终于坐上去后手被拉着绕到男生腰上，温暖的体温就迅速缠绕了过来。
“抱紧哦，我待会儿可能会骑得很快！”
柳风没搭理他这句话，“木兔，你外套的兜里到底塞了什么？感觉还有点重。”
“什么也没有！”
“这语气也太可疑了吧？”
木兔咳了咳，“真的没什么东西，应该是我的手机？”
“你的手机有两部？两个兜都很重唉。”
他干脆装傻到底，“哎呀不要在意这些东西了！”说完发动机车冲出了这条街。
耳边的风声很大，眼前的事物在迅速倒退，其实这个时间东京依然热闹，城市的纸醉金迷才刚刚开始。
柳风和木兔的组合不算稀奇，可就是吸睛得要命，在等红绿灯时有同样驾驶机车的人主动打招呼。
柳风看着木兔熟练地跟人隔空碰拳，好像认识多年的好友。
她想，除了她应该没人知道，头盔底下藏着排球明星木兔光太郎，他在一些安静的夜晚会这样疾行在东京的街头，与许许多多人擦肩而过。
“小柳，不要随便松手啦。”
木兔不满地握着柳风的手腕，催促她抱得紧一些。
柳风捶了捶他的胸口，示意自己知道了。
“你打算带我去哪？” 这可不是随便兜风的路线，反而离家越来越远。
“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机车再度发动后又行驶了不少时间，直到两人离繁华越来越远，空气中漂浮着海水的味道。
“来看海？也不错吧。”柳风深呼吸了一口，腥湿的气息冲进肺里。
她是不在乎冷热的，也不再像从前的十几年，感觉时时刻刻都捂不热自己，便有些担心木兔会感冒。
“你真的不冷吗？”
“不冷，完全不用担心我。”
木兔拉着她坐在海边，海水在十几步的距离外翻涌着边角，送来一次又一次新旧的交替。
“木兔，你怎么会对机车感兴趣的？”
“嗯，这个嘛，因为很帅！”
柳风还以为会是什么文艺电影中“享受自由”丶“喜欢风吹到脸上的感觉”，但这个答案貌似更适合他。
她手指在沙滩上画出简笔木兔，“确实很帅——喏，看看这个像你吗？”
木兔靠过来，“哦！超级像！小柳你画得好好！”
他在旁边几笔加了个小人，“嘿嘿，这个是小柳。”
“好丑——”
“哪里丑了？！明明画得很像的！”
柳风真想晃晃他的脑袋，好让他再仔细看看，那怪模怪样的小人到底哪里像她了？！
“如果你不说是我，我还以为是画的老巫婆。”
“真的吗？”木兔可怜兮兮地把下巴垫到柳风曲起的膝盖上，歪头看她，“小柳，真的吗？”
“装可怜也不能改变我的评价。”柳风让他起来，自己动手改了改，“这样才对。”
“你还记得高一的校园文化节吗？当时雀田想重新设计横幅，你自告奋勇帮忙，结果差点被两位女经理围殴。”
木兔不好意思地说：“好像是这样……”
沙滩上的两个小人挨在一起，柳风想了想，补上了排球部的其他人。
在她忙着画画的时候，木兔就在一旁安静盯着，但也只安静几分钟。
“小柳。”
“嗯？”
“小柳。”
“再不说喊我干嘛的话，我就揍你了。”
“我喊喊小柳的名字也不行嘛？”
“不行——”柳风转了过来，指尖还停留在“一球入魂”的最后一笔，“木兔，不管你叫不叫我的名字，我都在这。”
木兔顿时开心地靠着她的肩膀，拱拱黑色的外套，“我知道你在。”
“枭谷排球部——2013年限定版”，柳风画完后满意地把手上的沙子拍掉，准备掏手机拍个照，到半路想起来木兔的衣服套在最外面。
“你来的时候兜里到底揣了什么？要是不说我自己摸了？”
“别别别，我自己拿出来！”木兔说完从后面环过来，柳风不自在地往前坐了坐。
衣服一轻，木兔手伸到柳风眼前，手掌一松，一个金牌落出来。
“啊，是这个……”
她没来得及拿到的春高金牌。
“小柳的金牌一直在我这保留着，你刚回来的时候我就想给你了。”
柳风伸出手指戳了戳凹凸不平的牌面，“谢谢你替我留着。”
五年一晃而过，两人分别的时间比陪伴的时间还久，木兔面上露出一丝苦涩，但很快就被常见的开朗所替代。
“不用谢！这有什么好感谢我的？”木兔把金牌塞进柳风怀里。
他仰头长舒一口气，“当时我不应该说‘你怎么才回来’的，应该是，‘小柳，幸好你回来了’。”
“我对小柳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因为你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打算，我只觉得庆幸，庆幸还能再见到你。”
远处暗色的水浩浩荡荡，柳风视线落到那里，心里说不清道不明，“……木兔，我也很庆幸还能再见到你。”
“嘿嘿，那我们是互相庆幸！”木兔撞了撞柳风的肩膀，“小柳，我们以后要天天保持联络，我的所有消息你都要回！”
“我本来也会回啊，你忘了是谁一个晚上发了几百条？”
“是我是我！”
“请不要用这么骄傲的语气说出来啊？！”
＊
安静的房间内，木兔滑动手指，翻阅着他和柳风全部的聊天记录。
到了2013年的1月，柳风给他的最后一条消息，除开前面几句简单说了要去治病，剩下的都是在好好嘱托他要照顾好自己，也鼓励木兔继续追逐梦想。
继续滑动，几乎翻不到尽头的单边输出，柳风五年间从未回覆过。
木兔每天都在发，好像要跟柳风分享生活的全部，滑到大一自己买了机车的时候，视线长久停留在“因为觉得机车超级帅的！所以我用比赛的第一笔奖金买了！小柳你回来后我一定要带你坐一次！”
他多是日常琐事，今天吃了什么，训练遇到了什么，上课的老师丶同学，新合作的队友等等。
再到后面，突然出现了满屏的“我好想你”，密密麻麻排列着，而木兔面无表情，以至于让文字没有带给人少年思念的酸楚，反倒像可怕的偏执。
“木兔学长！行李收拾好了吗！教练说我们该出发了！”日向兴奋地推开门，他们的假期结束，现在正要回到大阪。
“啊？当然了！我这就来！”
隔壁的宫侑探出头，着急忙慌让两人等等他，他的东西最多，大部分是这趟来东京后粉丝送的礼物，毕竟他家在兵库，不像木兔本来就住在东京。
明暗头疼地问：“你就不能把一部分东西寄回去吗？”
“……对哦……”
三蒲在大巴前面清点人员和行李，“木兔，日向，阿侑，就差你们三个了，抓紧时间上来吧，去机场还有半个多小时路程呢。”
等三人弄完东西上去，就见佐久早蒙着眼罩坐在最里面的角落，依旧是生人勿近的模样，离他最近的犬鸣搓了搓手臂，算是近距离感受到佐久早的气场了。
“早上好！犬哥！”
“早上好！”
木兔元气满满，轻易带动车上其他人，在佐久早阴郁着脸扯下眼罩时，还没心没肺朝他笑了笑。
佐久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