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志今年国一, 就已经长到了170，在班里像棵早熟的树苗，轻易高出同龄人一大截，加上他不喜欢说话, 同学们都觉得他怪高冷的, 只有前后桌能跟他聊天。
“阿志？阿志？别装认真听课了。”
“……干嘛？”柳志的嗓音像风干的沙子，粗粝得可怕,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变声期会变得这么令人尴尬。
“待会儿放学了陪我去趟排球部呗？我想去看看, 他们今天有练习赛。”
“自己去，我回家。”
“啧, 那游戏有什么好玩的？老师不是说了嘛，多多参加社团活动对身心健康有好处, 你也不怕得心理疾病。”
前桌是个很明显从富庶人家出来的小少爷，细皮嫩肉的, 第一天开学的时候还问老师能不能自己家出钱在学校盖一个新的体育馆。
藤原这个姓本身就被赋予了不少含义, 加之老师和部分同学对待男生不寻常的态度, 柳志随便一猜都猜得出来。
不过在他眼里, 藤原就是个脑子有病的中二少年，毕竟两人熟悉以后, 少年曾扬言打算在学校盖一个电竞馆给柳志。
“你爸妈同意你打排球？你别打着打着躺地上了。”
相较于藤原自身对体育的热爱，他父母主张将更多精力投入到学习中，或者是人际关系, 当然，还有他身体素质一般这个原因。
藤原一噎，“你，你先天条件这么好，不去打排球多可惜啊！我想长你这么高都不行呢！”
柳志不想说, 他手机里其实有好几个出名排球运动员的联系方式，甚至某人在他小时候还几乎天天见面，但要真说出来，藤原又得乱叫。
“我爱游戏，游戏爱我。”
一副自闭少年的模样，也不知道是小时候受了谁的影响。
“噗呲噗呲——”
“大江，你发什么神经？”藤原正聊得开心（他自认为），忽然注意到坐柳志后面的男生正发出奇怪的声音，忍不住问。
“藤原同学，课堂上请安静。”老师皮笑肉不笑地说，全班也就只有藤原在课上敢这么光明正大了。
有人笑出声，又带动其他人，藤原只好尴尬地摆正身体。
下午三点左右，最后一节课结束，柳志三个都不是加了社团的人，全部归属回家部，直接拎着书包离开。
藤原满脸不爽，“你们刚才干嘛不提醒我？”
“谁叫你沈浸在体育明星的梦里面？我不是都发出信号了吗？”大江耸耸肩，发出跟刚才一模一样的声音，然后嘲笑道：“活该啊你。”
柳志不耐烦地加快脚步，懒得参与其中，但藤原拉住他，“阿志，我今天想去你家玩，等等我呗。”
“你闲得没事干？”
来接大少爷的车都停在门口了，一如既往的引人注目，柳志有时候更想自己一个人，但估计是只有他不把藤原当人看，所以藤原就想跟他交朋友。
“我们都认识多久了？”藤原十分不理解，“要不这样，你下半年的游戏我全包了。”
“不需要。”
研磨哥上次给他买的那堆游戏他都还没通关呢，哪里需要藤原。
见柳志油盐不进，藤原简直牙疼地想哭，因为今天晚上家里安排了一个饭局，要跟哪家的孩子认识，他根本不想去。
大江没心没肺地直接跑了，跑的时候还幸灾乐祸地冲藤原做鬼脸，很明显是知道什么的。
最后还是柳志勉强答应了，他很少带朋友回家，为了提前杜绝某些不必要的事情发生，他说：“我家跟你家比起来不算大，你去之后少发表意见。”
“绝对！我保证！”
大少爷估计是人生第一次坐公交车，稀奇地看来看去，等了大半天才安分下来，他看着窗外的景色，突然问：“我记得木兔选手毕业的枭谷高中就是在这附近吧？！”
“嗯。”
“哇！等我以后有时间了我就来这参观！”
柳志：“……你不是都现场看过黑狼队的比赛了吗？也跟他们近距离接触过，现在在发什么疯？”
“木兔选手是我的偶像，就是因为看了他的比赛我才想打排球的。”
“那你高中是打算去枭谷？”
“我自己做不了决定的。”藤原小小年纪苦着脸，“可能会去留学吧。”
他的书包上还挂着黑狼队的周边，代表自己的渴望，不过很快藤原就调转了心情，“你呢？你现在有想过高中去哪吗？离毕业还有两年。”
“去枭谷。”
“哦……啊？！”
柳志瞪他一眼，示意他声音小点，“我哥就是从那毕业的。”
藤原没听过柳志说起他家里人，“你居然还有个哥哥？哪一届的？大学生？还是已经毕业工作了？”
“废话真多，我哥关你什么事？”提到跟柳风有关的话题柳志语气很冲，但他立即意识到自己有点过分了，补充道：“跟你偶像木兔选手一届的，现在，现在，可能工作了吧，如果正常的话……”
藤原一顿，明显误会了什么，“抱歉啊。”
两人沈默着直到站在柳志家门口，柳志掏出钥匙开门，但门被里面的人先一步打开了。
“阿志？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藤原比柳志矮了一个头，站在后面循着声音望去，结果喉咙像被卡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而朋友手里的钥匙“啪”地掉到地上。
柳风摸摸弟弟的头，“怎么？不认识我了？”
她注意到柳志后面还站着一个男生，“你是阿志的朋友吗？快进来吧。”
“啊丶啊？！是是是！姐姐！我是阿志在班上最好的朋友！打扰了！”
藤原手忙脚乱，拘谨得要命，被柳风注视时脸控制不住红了起来。
柳志傻楞楞地，魂飘走了一样走进家里，客厅里坐着爸爸妈妈和两个陌生男人，其中一个好像在哪见过。
“阿志，你哥丶你姐姐回来了。”妈妈的眼眶红红的，刚刚哭过。
柳志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
“柳风”的亲生父亲作为媒介，由他说出来的话去影响其他人，就会如病源般迅速扩散。
川西凪听着中年男人一本正经地对柳家夫妻解释，里面的暗示就跟烙印一样闯进他们的脑海里，加速潜移默化的改变。
心脏一直疼痛难忍，他知道这是柳风对自己看热闹的惩罚。
想当初这可是他玩心大发去翻人类的童话故事书才想出来的好点子，可惜柳风不领情。
藤原去了柳志的房间待着，柳志全程没闭上嘴巴过。
这世界还有什么比自己的哥哥变成了姐姐还魔幻的事情呢？
当然有，自己的这个姐姐是条人鱼。
可是看着柳风，他渐渐安静了。
晚上八点，柳风久违地看着阔别五年的家，她站在二楼阳台上手撑着围栏，丝毫不搭理川西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的太妙了！柳风，被当成人鱼的感觉怎么样？”
想到柳志问她“能不能把鱼尾巴变出来”，柳风脸一黑，礼貌一笑，“你活久了，脑子也出问题了？”
川西凪笑得很畅快，他就是看不惯柳风事事冷静，事事掌握的样子，想要柳风脸上的面具裂开。
“看久了你虚伪的温柔，现在这样让我舒服多了，谢谢。”
他说话毫不掩饰的刻薄，“当初川西凪就是被你这副样子给骗到的，简直蠢透了。”
“现在这个只是一点点回敬而已。”
“神明大人，总不能让我连这点怨气都不能往外撒吧？我可是被你骗得最狠的。”
柳风这次倒没有威胁他说要把他关进里世界去，只是诧异地问：“你原来就是因为这么幼稚的理由想要报覆我？因为川西凪对我的喜欢？”
说完她又笑了，“可惜你也只能做做这些了。”
川西凪瞪了柳风一眼，“能让你不痛快我就痛快，我可从来没相信过你可以让小世界独立的那些鬼话。”
“当然，要是你哪天死了我会更痛快。”
他毫不客气地释放自己对于柳风的恶意，他更是从未被驯服过，他认为被柳风利用的人们都是蠢货。
五年的时间没有消磨掉一丝一毫川西凪原有的高傲，他不理解柳风跟人类的相处，当然也没兴趣，很多时候只期望着柳风自找死路。
柳风好笑地看着他，“你现在这样挺像一个正常人类的，因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体会到了‘恨’的感觉。”
“因为恨我，衍生出讨厌的情绪，但看到我吃瘪，你进而有了喜悦，凪，我不是说过吗，由川西生出的喜欢会影响你，你披着他的皮越久影响越深。”
凪咬牙切齿，满是嘲讽，“让我被影响到也变成喜欢你的蠢货不是更好？还有，别拿你对待中心人物的那套来对付我！”
“说错了，我并不想要你的喜欢，我只是在认真提醒你。”
柳风看向远处，灯光，高楼，马路，以及数不清的人们。
“随便你相不相信，毕竟我又不是为了你，不，应该说，我为了谁都不可能是为了你。”
凪也看着外面，“那行啊，我等着，还有几年的时间世界就会进入下一个循环，我看看你能做什么，是彻底掌握新世界，还是被主神发现，然后继续逃往下一个小世界。”
“逃？”柳风低声重覆了一遍凪的话，她注视着身旁的同类，语气低缓，“那在我逃之前，我一定会先把你给杀了。”
她们的关系似乎本就该如此，彼此互不相容，柳风也不应该用温柔的语气对他说话，好像两人之间是和平的存在。
f和她的助理，本就该杀死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