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山洞已经是在深山中的一处角落了, 距离她们被伏击的地方很远,可是也不排除一路上有追兵的可能,如果真的是一路都被敌人追踪到这里, 那她们现在缩在山洞里那迟早会被围困住, 到时候一方面苏念衾中了软筋散内力全无,另一方面丁墨白也受了重伤,若是那样她们就真的死路一条了。
苏念衾带着丁墨白进入山洞后, 将受伤的丁墨白轻靠在山洞边上。
一路上的失血过多, 使此时的丁墨白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那种临近死亡的感觉再一次降临到她的身上,那种害怕恐惧并没有因为她曾经经历过一次死亡就减少半分。她此时做不了别的, 只知道紧紧地抓着苏念衾的手,就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苏念衾……”丁墨白仅存的意识让她下意识地唤出这个名字。
“等我回来,别睡!”
迷茫中好像听见这么一句话, 然后突然间, 丁墨白感觉到身边的热源消失了, 迷迷糊糊地她才感觉到是苏念衾丢下她走了。
山洞里的空气很是浑浊,处处都散发着泥土的味道,还有一阵阵的血腥味。背上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 只有一些麻麻的感觉, 箭和衣服上的血黏在一起, 血还是没止住的一阵阵的流出来。此时狭小的山洞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呼吸声, 黑漆漆的, 更让丁墨白感到害怕。
丁墨白从小就怕黑, 上一世也怕,这一世还是怕黑怕的要死。
死亡,黑暗, 狭窄。
我不会是真的要死在这里吧,为什么每一世我都是英年早逝型的……
难不成是天妒英才吗?
可是这里好黑,我好害怕,能不能让我换个亮一点的地方再死??
丁墨白突然间想起来她上一世出车祸的之后,她也是这样躺在马路上的血泊里,然后一阵的胡思乱想,熟悉的死亡的恐惧再一次袭来。
上一世啊,车祸……那个一见钟情的姑娘……
时间太过久远了,原本丁墨白已经想不起那个现代的姑娘长得什么样了,只记得她很高很高,然后自己不小心撞到了她的胸,然后书掉了一地……
对了,很高很高,就是苏念衾啊!丁墨白突然间想起来了,自己第一次在那个客栈见到苏念衾的时候就觉得眼熟,原来自己在上一世就见过她的!苏念衾!
恍恍惚惚之间,丁墨白听到洞口似乎有声音传来。然后紧接着有一个很好听的声音在唤她的名字,“丁墨白,丁墨白。”
那个声音那么焦急,那么熟悉。丁墨白脑海中出现了一个人影,想知道她是谁,可始终睁不开眼睛,想要出声应一下,却发现自己根本张不开嘴,喉咙也发不出声音。
“丁墨白!你醒醒!”苏念衾熟悉的声音,将丁墨白的意识唤了回来。
半睁开眼,就看见一袭红衣半拥着她,丁墨白突然感觉自己的心有了依靠,用尽全身力气,抱紧了苏念衾,生怕她再次离去。感受到丁墨白的不寻常,苏念衾微微一楞,片刻后,慢慢地抱紧了墨白,柔和了声音:“别怕,我在这里。”
这一声与她平时冷冰冰的话语不一样,略微沙哑,缓缓地低声,竟让丁墨白别样的安心,心头的恐惧一下子被驱散了,在这一刻,黑暗不可怕,死亡,似乎也不可怕了。
“苏念衾……”丁墨白自顾自地嘟囔,“我好像喜欢你……”
“嗯?”苏念衾看着丁墨白已经快陷入昏迷的边缘,“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丁墨白刚想重覆一遍,却两眼一抹黑就昏了过去。
“丁墨白?你醒醒?”苏念衾左右晃也不管用,摸了摸丁墨白的额头,还好,起码现在还没有发烧。
尚未发烧,可看那箭伤的位置很危险,况且此时丁墨白已经昏迷,如果不能得到及时的救治,恐怕很不乐观。刚才苏念衾出去一次已经将那群杀手引向了另外的方向,可还不能确定他们此时有没有走远,她也不敢贸然带着丁墨白下山。
苏念衾翻过丁墨白的背后,血已经将她背后的衣襟湿透,可仍然没有止住的迹象,苏念衾心下一惊,仔细观察起了这箭的造型,发觉不对。
这是长袖阁的箭。
长袖阁,虽然这名字表面上听着很是风雅,不知情的还会以为是个青楼酒肆之地,可这长袖阁却是一个职业杀手组织,长袖长袖,其组织势力遍及整个大燕地域。他们的杀手接任务向来是迅速至极,而且每次只要接任务每次就只会行动一次,如果这一次不成功的话,那就会直接取消任务,从不刺杀第二次。为了致命,他们的武器都是以阴狠毒辣着称,以这个箭矢为例,造型就与普通的不同,箭头锋利细长,且侧身着有放血槽,只要中箭就会流血不止直到死亡。
苏念衾观察了一下箭伤的位置,很不乐观,不知道是否已经伤到心脉,可如果此时不将箭拔出,就算是这箭没有伤到心脉,最终丁墨白也会因为流血过多而亡。
所以此时此刻,最重要的就是尽快将箭拔出来。
由于漏在外面的箭矢太长,很容易被碰到造成二次伤害,所以需要对它进行简单的处理,苏念衾先用刀子将箭羽削去了一半,只剩下插在丁墨白身体中那半截。
将丁墨白背部朝上平放在地面上,直到此时苏念衾才发现,在这宽大的衣袍下,丁墨白竟然是这般瘦弱,一点也不似北方男人的体魄,瘦削的腰身,并不宽阔的肩膀,以及因受伤而惨白的脸。
若想要拔箭,就要将丁墨白的上衣脱下来,这个年代对男尊女卑三从四德之类的思想没有那么严重,再者说丁墨白与苏念衾又是名义上的夫妻,所以此时苏念衾倒也不拘泥于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
丁墨白的外袍早已被血液染红,苏念衾将它脱下便扔在了一边,从腰间解开中衣的带子,拉开衣襟入眼却并非是大婚之夜所见过的平坦胸膛,只见丁墨白的胸膛处层层叠叠地缠绕着一圈一圈早已被血液浸湿的白布,纤细的腰肢,清瘦的身材,无一不显示着身体主人真正的身份。
“果然是你,对吗?”苏念衾的表情凝重了起来,突然自嘲地说了一句:“上次怎么就让你糊弄过去了呢?”
丁墨白此时昏迷着,苏念衾也不敢拖时间,三下五除二地就将丁墨白胸前的裹胸步拆下来,将手中的匕首用火折子烤了许久。
看着丁墨白的伤口,苏念衾紧抿了抿唇,眉头皱紧。
古代并没有现代发达,没有注射麻药这种东西,而古代中医都是用一些草药来充当麻药,曼陀罗花的茎叶和种子皆有麻醉作用,可用于制作麻沸散,可此花极其稀有。若放在平时,就算是珍贵,但以苏家的财力可以随随便便拿出不少,可现处荒野,莫说曼陀罗花,就是路边野花也没有半朵。
自然是可以现在去寻来,但她苏念衾倒是可以等,可丁墨白等不了。
可若是不用麻药,拔箭时箭上的倒刺和箭锋活生生地连皮带肉的扯出来,那滋味,定是撕心裂肺的,就连练武的壮汉都挺不过去,何况丁墨白一介……女子……
况且这箭伤位置离心脏的部位很近,如果拔箭的时候苏念衾多偏了一些,伤到了心脉,怕是天王老子来也救不下来她。想到这,苏念衾眉头皱的更紧,手里握着的匕首迟迟不敢落下。
“拔吧。”
本来昏迷的丁墨白却突然动了一下,睁眼开口道。
这句一下将苏念衾从纠结中拉出,偏头一看才发现丁墨白竟不知从何时醒来了。
丁墨白一见苏念衾皱眉,便知她在想什么。
“没事……”丁墨白沈吟了一下,薄唇轻启,眉眼间一片淡然,面上也是一阵云淡风轻,“你只管拔,我能忍住。”
苏念衾骤然心下一紧,心头仿佛被什么堵到,看丁墨白这一副云淡风轻,仿佛这拔箭的疼痛是家常饭后一样的轻松,心里有些心疼,便问道:“丁墨白,你怕吗?”
“我丁墨白这一世从小就娇生惯养,怕疼怕黑,更怕死,可现在有你在我身边,我好像不怎么怕。”
怎么在这时候还不忘了说这种话?
看着丁墨白一脸轻松的仿佛这条命根本就不是她的,苏念衾眉眼凝重肃穆,夹杂着丝丝怒意下意识脱口而出:“你可知道……”
“我知道!我信你。”苏念衾怒气腾腾的低斥还未说完,就被丁墨白低沈却坚定的声音打断。
苏念衾一怔,看着丁墨白那张平时满是玩世不恭的脸此时尽是鲜有的凝重神色,肃穆,发自内心,没有半分玩笑之意。
苏念衾的眼中夹杂暗芒划过,思绪万千,紧紧抿着红唇,轻轻应了一声,却又忍不住出声,“忍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