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没有裴拓的命令,兵士们无人敢动。
原本团团围住他的人墙渐次被他的长剑挑开,让出了一条狭窄的通路。
赵玄佑牵着玉萦的手朝前走去,很快走到了自己的马前。
玉萦始终垂眸,不曾看谁一眼。
赵玄佑瞥了眼她身上红得刺眼的嫁衣,泠然道:“我的披风呢?”
“是。”元缁忙将他的披风递过来。
赵玄佑接了披风,裹在玉萦身上,旋即抱着她上了马。
他从后将抱住去握缰绳,感觉到有温热的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只是她的一滴眼泪而已,却像刀一般扎进他的手背。
离开这里就好了。
她不属于安州,不属于裴拓。
等她重回自己身边,自然会忘记的一切。
赵玄佑闭了闭眼睛,硬着心肠催马前行。
出了安州城门,赵玄佑带着玉萦一路往东驰骋。
蜀地四面环山,唯有长江如利刃一般劈山开道,一路奔涌向前。
江边的码头上早有人候在那里,见赵玄佑前来,忙上前拱手道:“赵将军,船已经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赵玄佑此行的确是领了兵部巡军的差事,等在这里的也是当地军营的人。
见赵玄佑怀中抱着个女子,那人忙收敛了目光,退到一旁。
“有劳了。”
“能为赵将军办事,是属下的荣幸。”
赵玄佑不置一词地牵着玉萦往船上走,元缁递了赏钱过去,也跟着他们一起上船。
“我娘呢?”
上船之后,赵玄佑吩咐船工起锚出发。
等船一离岸,四下张望,却并没有看到丁闻昔的身影。
“她很好。”
“我要见她。”
看着她明眸中的担忧,赵玄佑却冷声道:“我已经让元青护送她先出发了,她会在家等你。”
“家?”玉萦突然紧张起来,“你到底要带她去哪儿?她不能回京城。”
“为何不能?”
“总之就是不能,赵玄佑,你想威胁我做什么都不行,不要带我娘去京城。”
看着她着急的样子,赵玄佑重新去拉她的手,掌心碰触的时候,明显感觉她的身体抖了一下。
赵玄佑的心骤然紧绷起来。
就算两人从前的欢爱只是逢场作戏,但她一向都很习惯他的碰触,甚至夜里睡觉的时候也总是往他怀里钻。
如今不过是拉一下手,她便如同被针扎一般。
赵玄佑眸色黯淡,却还是将她的手握住。
“放心,我说的家不是在京城。”
他没有骗她,丁闻昔的确不在这条船上。
他做事向来谨慎,在抓到丁闻昔之后便立刻让元青带着她离开。
毕竟这里是安州,他也只带了几十人,倘若不能速战速决,未必熬得过裴拓。
以玉萦和丁闻昔的母女情深,哪怕他抢亲失败,玉萦最后也还是会跟着他走。
不过事情倒是很顺利。
她还跟从前一样,审时度势,不做无用功。
“船上风大,你先回船舱歇息。”
玉萦没有多言,将手从他掌中抽了出来,转身跟着元缁一起进了船舱。
因这是条官船,不仅船舱修建的宽敞,布置得也十分舒适安逸,地板上铺着地毯,榻上的被褥床单也皆是蜀绣精品。
“要开窗透一会儿气吗?”这三年发生了太多事,元缁看着玉萦,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玉萦摇了摇头。
见元缁要退出去,她问:“他送我娘去哪儿了?”
元缁想了想,并未明说,只低声道:“去爷说了算的地方。”
赵玄佑说了算的地方?
那应该就是明铣卫驻守的禹州城。
靖远侯府世代驻守禹州,可以说是禹州的土皇帝。
他把娘送去禹州,没有他开口,的确无人可以把娘带走。
在京城里赵玄佑虽然也身份尊贵,可上头有皇家、有权臣,他行事还有点顾忌。
到了禹州,就算有温槊帮忙,恐怕也很难脱身。
玉萦心乱如麻,深吸了一口气,感激地看向元缁:“多谢。”
“不用客气,”元缁之前也搞不懂玉萦,明明世子对她那么好,她居然还要搞那么多事情从京城逃走。
不过在安州见到玉萦之后,元缁也懂了。
玉萦能嫁给三品按察使做正牌娘子,自然是不愿意留在侯府。
元缁看玉萦的脸色不太好,知道她心情不好,正准备默默退出去,赵玄佑走了进来。
“备些饭菜。”
“是。”元缁恭敬退下。
赵玄佑关上舱门,回过头见玉萦一脸戒备地看着自己,沉着脸扯了扯嘴角。
船舱里的气氛的确有些烦闷。
赵玄佑开了窗户,等着外头的清风吹进来,心头的烦闷才略微消散了些。
明明只要找到她就好了。
可找到了她,亲眼见到她要嫁给别人,又如何能好得了。
他有许多话要问她,偏偏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转过身坐到榻边。
玉萦没有说话,只往旁边挪得更远。
“船就这么大,你能躲到哪儿去?”赵玄佑觑着她,目光黯淡而复杂。
玉萦也不知道自己能躲去哪儿。
她只是本能地不想离他太近。
两人静静坐着,任由河风从窗外吹进来,谁都没有说话。
“爷,饭菜已经备好了。”
“进来吧。”
元缁一推开门,一股饭菜的香气随之飘了进来。
觑着赵玄佑和玉萦的神情,元缁把头埋得很低,默默杯盘碗碟摆得整整齐齐,然后迅速退了出去。
“闹腾这么久,你也该饿了。”
玉萦的确是饿了。
天还没亮就起床梳妆,因怕在婚仪的过程有差池,早膳也不敢多吃,水也不敢多喝。
她转过头,静静看着满桌菜肴。
桌上摆的都是她从前在侯府时就爱吃的菜,清炒山笋、白油鱼片、拌鸡丝和过油肉,显然是特意为她准备。
可那又如何?
娘被他抓了,她也困在了这里,总得吃饱了才有力气想脱身之计,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逃走。
无须赵玄佑多言,玉萦径直拿起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