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棠 作品

第二百七十六章真不告诉娘娘?

三家外戚,最先出宫的仍旧是沈贤妃的家人。

不只是因为沈贤妃没有得到留亲眷在皇宫用膳的加恩,也是因为她与沈家的这些血脉至亲其实已经有些生疏了。

此时就算是坐在一处,也很难像在家时似的,和乐融融的谈论些什么。

宣成二十年的年末,为筹备太子大婚而采选的淑媛们被送入了皇城,那时候,沈贤妃也不过是刚及笄。

等到宣成二十二年太子妃的人选确定,而她也被册封为太子昭仪,虽然是破格上了册,但是太子昭仪的位份,按制是没有宣召亲眷入宫的资格的。

直到宣成二十六年,新一届为太子采选的淑媛进入皇城,沈贤妃都是与母家音讯全无的状态。

最开始的时候,年末看到赵家太太进宫探望太子妃,沈贤妃也会心生羡慕,偷偷的猜测自己的亲人此时在做些什么。

但是之后,她就不再猜了。

既是担心自己会由羡慕生出不平,令那丝单纯的羡慕变了味儿,以致害人害己,也是因为她已经猜不到了。

进宫之后再与母家的人相会,是宣成二十七年的年末。

那时候新一届的淑媛已经得册进入东宫,而太子妃也为她向当时的薛皇后求来了与母亲相见的机会。

但是那个时候,沈贤妃已经有整整七年没有见过自己的家人。

七年太久,久到皇城之外的人与物,对她而言仿佛已经是另外一个世界。

即便母亲就站在眼前,沈贤妃也无法扑到母亲怀中,亲昵的与她诉说这些年的思念。

至于母亲身边的妹妹,沈贤妃入宫那年她才六岁,到宣成二十七年,长至豆蔻之年的沈家小妹亭亭玉立的站在沈太太身后,沈贤妃已经认不出她了。

沈贤妃能看的出来,小妹看向她的眼神已经没有了昔年的亲近,取而代之的,是对待陌生人的局促,还有在身份尊贵之人面前的紧张。

曾经有官眷回乡省亲,途径沈府借水更衣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拘束。

只不过那时她是拘束的沈家人之一,而现在,她变成了那个令沈家拘束的人。

就连母亲沈太太,待她也是敬畏多于疼惜。

再加上当时软磨硬泡留在昭华正殿陪坐的朴选侍,当年的太子昭仪沈氏很快就带着母亲、嫂子和妹妹去向太子妃辞行了。

那年匆匆别过,再相见时已经是两年之后。

太子已经登基,贤妃的身份也远比太子昭仪尊贵数倍,于是出现在她面前的沈家人也变的更为拘束而紧张。

沈家小妹已经出嫁,随母亲进宫的人也变成了沈贤妃的长嫂。

平心而论,嫂子的生疏,要比母亲与小妹的生疏让人好接受的多。

几句甚至连家常都算不得的闲谈之后,沈贤妃就带着母亲和嫂子去坤宁宫向皇后辞行了。

沈家大奶奶垂首跟在小姑与婆母身后,直到乘坐马车彻底离开这座皇城,沈大奶奶才敢掀开车帘,深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

“娘,”她放下帘子,有些迟疑的看向沈太太问,“那件事情,真不跟我们家娘娘说啊?”

从沈家在宣传年间飞出了一位太子昭仪,这些年各种各样的贵客就没断过。

到新皇继位,太子昭仪封妃,沈家拿着新皇赏的房价银,举家搬至京师顺天府,每年造访的贵客就更多了。

人多口杂,沈家不再像是过去似的,对宫中的情形一无所知。

但是似真似假的消息掺在一块,谁也不知道究竟哪样是真、哪样是假。

沈老爷和沈太太都只能勉强拼凑出可能的情形,推测宫中的女儿到底过的好不好。

沈家得到的最新的与内宫有关的消息是:皇后娘娘的父亲、当今皇上亲封的都指挥佥事赵大人,最近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把长子给打了个臭死。

想起那些人透漏的所谓有关于宣成二十年那场采选的消息,再想想坤宁宫中的皇后,沈太太面色凝重的摇头说:“我们帮不上娘娘什么,就别给娘娘添乱了吧。”

什么凤位属谁,先皇金口玉言钦定的太子妃,如今就端端正正的坐在坤宁宫。

往这种事情上面伸头,那就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能出一位贤妃娘娘,就已经是沈家祖坟冒青烟了。

别管赵家出了什么事情,总之与沈家没关系,与宫中的沈娘娘也没关系。

沈家的马车平稳的驶入巷子,皇宫中,皇后的母亲赵太太也破天荒的在午膳之前主动向皇后请辞,“娘娘不知道,你大嫂这次病的实在突然,我和你二嫂若是再不回去,就该怠慢府内的贵客了。”

皇后自然不舍,但是想想家中,也只得送母亲和嫂嫂出宫去。

赵二奶奶跟着赵太太回府,半路抹着泪道:“娘,您怎么不把这事儿告诉娘娘呢?让媳妇说,我们家娘娘可是堂堂的皇后,就大哥那点子事儿,对娘娘而言算什么啊?您跟娘娘提一嘴,由娘娘开个口,您再把娘娘的话带给爹,这事儿啊,不也就结了么,爹就是不听您的,难道还能违背娘娘的懿旨?我们总不能真看着爹把大哥给打死啊,大嫂的病就是被这事给唬出来的,再这么着,媳妇跟二郎也要被爹给吓死了。”

赵太太心疼儿子,也心疼女儿。

她捂着胸口让二儿媳妇别说了,“大郎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难道不疼他?可你们倒是也看看他做的是什么!什么叫‘那点子事儿’,还‘就结了’?娘娘进宫之前,我们赵家难道不是平民百姓?如今娘娘出息了,大郎就扯着他妹妹的名头,要侵占百姓家的良田去还他的赌债,你也不想想,若你是那被占了地的百姓,你该怎么活?”

赵二奶奶第一次看到婆母这般疾言厉色,脸色一白支支吾吾的道:“那、那大哥不是给银子了么……”

赵太太抹了泪冷笑一声,“他给银子?一亩良田给一两银子?这也叫给银子?别说我们现在是在京师了,就是在襄阳府,你家的地能按这个价卖?”

赵二奶奶当然不卖。

她犹犹豫豫的道:“那……大哥不是也没得逞吗?”

那是因为大郎他爹发现的及时!

赵太太转头看儿媳,连泪都顾不上抹了,就问:“你这次怎么这么急着替大郎说话?难道这事儿二郎也有份参与?”

赵二奶奶赶紧摇头,表示此事与自家夫郎没关系。

赵太太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她总共就生了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其中又属皇后最小,结果嫡亲的兄姐吃了生在前面的亏,都没怎么沾上皇后妹妹的光,反倒是后面那些妾生的儿子、女儿,凭借皇后弟弟或者是妹妹的身份,婚事都要体面不少。

像是那个嫁豪绅的女儿,就是赵老爷在外面做生意的时候娶的平妻生的。

当然,现在赵家不做生意,改当耕读之家了,平妻这种难登大雅之堂的说法自然也就不能存在了,由赵老爷发话,大家都管“那边太太”叫姨娘。

正经太太有一个做皇后的女儿,被降作姨娘的“那边太太”当然没什么好不服气的。

本就是陪着赵老爷在外面跑生意的,曾经的“那边太太”脑子活络、长袖善舞,不必再跑生意之后,跟着赵老爷来京师做姨娘也是温柔小意、不争不抢,她的一双儿女娶的好、嫁的好,对赵太太这个嫡母更是百般的恭顺。

但不是自己生的,终究是隔了一层,若是自己亲生的两个儿子都长歪了,赵太太就真是哭都没处哭了。

要说她的大郎,从前虽不说是天资了得、满腹经纶吧,但怎么也算是个正经人,怎么就会沾上那要命的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