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油腻、嘴碎的脸在阳光下一清二楚。
这不就是七年后欠她家赌场三百万、老婆孩子都押在盘口还一脸无赖相的老赖马东伟吗?
赌场生意,最忌讳的不是输钱的人,而是输了装孙子、不还钱的人。
这种人,在明月眼里,比狗都不值钱。
要么别碰赌,要么就有命赢、有胆输。
明月之所以对这个马赖皮挺有印象的,是因为他老婆孩子押在香港某个盘口的赌场好几年。
在那里,给赌场里的员工洗衣做饭自然少不了,当然他老婆自然逃不掉被干事的命运。
几次他十岁的儿子求到她这里来,让她帮帮她妈妈,他会一辈子给她做牛做马的。
前世的债务,今生还!
她不是圣母,也没空心软。
谁欠她的,哪怕隔了一个轮回,也得吐出来。
她摘下墨镜,拇指轻敲手机边缘,红唇轻启:“乔明。”
手机另一头立刻传来男人利落的声音:“小姐。”
“查个人——马东伟,东北口音,现在哪儿住,有多少资产,找个由头……”
“是。”
乔明应声后,朝那个马赖皮多看了几眼,他不记得这个马赖皮有欠过明家赌场的钱,如果有,以明贺之的血性,不可能让他出来蹦跶。
*
而这边。
阿旺双手死死攥着方向盘,脸绷得跟吃了三斤柠檬似的,脑门上那撮发旋被风吹得笔直朝天,像根苦命天线。
后视镜里,傅祈年放下手机,脸上还挂着讨好式的笑,和刚才在电话里“明娇娇我错了”的低声下气简直一模一样。
哪儿还有那位在集团年会上手眼通天、一句话拍板上亿项目的傅总?
自从昨晚,知道明月就是那个明月后,阿旺整夜就没怎么入睡!
惊的。
细思极恐啊。
他记得——
当初太太嫌他长得寒碜影响食欲,从那之后,他三年没敢照镜子,理发都闭着眼剪。
当初太太嫌他抽烟寒酸,才躲起来抽,害他那一段时间,一看到大前门,就蹙眉。
当初太太嫌弃他穷要把他抵债,害他一看到砝码卡,就想起自己差点被当了。
当初太太还怀疑他偷用她的钱钱吃大餐,害他一到饭店吃好料,就心情不愉快。
当初太太还怀疑他车后厢藏了死人,害他每次开车后厢,就心慌慌的。
当初太太......
他能细数出太太找他茬的十宗罪,甚至可以写成一篇《论我为何成为太太的移动出气筒》。
一想到太太就是那个太太,他有高兴,也有郁闷。
高兴是,傅家人有了女主人。
郁闷是,太太今后对他的“欺压”估计还会有。
傅祈年凤眸凝着后视镜里阿旺严肃的脸,声轻带笑,“你刚听到我说话了?”
“啊.....”阿旺吓了一跳,手一抖,方向盘偏了半公分。
“哦,不是的,少爷,我刚刚是在想其他事情,压根就没有在听您在讲明娇娇.....”
后面三个词一出口后,阿旺就自闭了。
对,对,对,太太说的太对了,他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傅祈年看着阿旺由严肃脸变成懊恼脸,好笑了声,不再和他说话,开始了闭目养神。
*
夕阳时分,明月一行人抵达昆明宾馆。
这家国宾级老楼是八十年代接待外宾主力,门口仍停着几辆贴有“cAAc”标识的丰田考斯特。
大堂吊灯发着昏黄光晕,地毯边角多少有些磨损,却掩不住“春城第一楼”的底气。
登记时,前台小姐好奇地盯着砝码卡的外国护照,悄声问:“她是非洲朋友吧?”
明月微笑:“德国籍。”
一句话让对方讶异得张圆了嘴——
砝码卡抓紧那对翡翠耳坠,忽然觉得胸口轻盈许多:早上还是异类,傍晚已和这座陌生城市互递了善意。
这对耳坠是在金马碧鸡坊,一位哈尼族小贩送给她的。
这是迄今为止,她在中国收到的第一份“同色”友好。
四个人开了四间房间。
*
明月房间里。
明月正靠在长沙发上,翻着一本旧杂志,玉溪烟盒在一旁摊开,烟未点燃。
乔明将手中资料放到桌上,声音低沉地汇报:
“查到了,马东伟,黑龙江齐齐哈尔人,建华区户口,1970年生。”
“表面是待业在家,实际是冷库里的老狐狸。”
“他老婆名下挂了个‘隆昌冻品经营部’,卖的是鸡爪牛肚猪头肉,表面看是走街串巷的小生意,背地里——他手上那条冷链,专门接走私货。”
“越南龙虾、俄罗斯带鱼,全是现金,年流水二十多万,全走老婆和小舅子名下。”
明月闻言,低低一笑:“98年了,这一套还玩得这么顺。”
乔明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他儿子五岁,在铁路局子弟幼儿园读书。那地方一般只收局里职工,他靠旧同学托了关系,塞了五千块‘赞助费’。”
“表面上日子抠巴抠巴,抽的却是五块钱一包的牡丹,酒喝散装的,搓麻、吹牛,满嘴江湖,大言不惭,说自己是‘三省通吃的大哥’。”
明月冷笑一声,眉峰淡淡挑起,唇角叼着玉溪,没点火,烟草味在唇齿间打了个转:“通吃?也就吃老婆孩子的命罢了。”
她将烟轻轻取下,指尖在烟盒边沿轻弹了两下,红唇冷冷地一字一顿道:“这种人,最见不得别人狠。”
那年他老婆被人睡,他儿子求到她脚下时,告诉她,家里发洪水,是他妈妈带着存款跑来香港想做生意翻本,结果被他爸爸拿去赌了,一把梭哈输光了。
这种犯了错误,就把老婆孩子推出去当挡箭牌的男人,有什么资格有老婆孩子。
就应该死!
乔明听明月吩咐了几件事情后,转身离开房间,立马给明贺之去了电话。
马赖皮这事,明月是冲着人命去的,事情有点大,他得请示明贺之。
明贺之淡定:“动静弄小点,把钱一分不留都拿了!”
???
乔明保持镇定:“.....知道了,先生!”
直到挂完电话后,乔明还是很不能理解为啥明家父女非得要了这个马赖皮的命,还有他家的财产。
他查到的资料是这个马赖皮压根就没有去过港澳,更没有在内陆有赌博的恶习。
不过,想归想,事情还是得照办。
*
明月在房间美美地泡着澡,傅祈年的夺命连环催就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