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宝能感觉到接住自己的大手在颤抖着。
屋外,响起激烈的枪声。
夏宝努力的睁开眼,想要去看清抱着自己的人是谁,可一睁眼,一片黑暗。
瘪了瘪嘴,忍了很久的委屈终于在此刻爆发出来。
“为什么没有光?”
为什么不能让宝去看看,爸爸到底长什么样?
为什么不能让宝知道,抱着宝的人是不是爸爸?
“疼!”小姑娘细细的声音,像是一条无形的钢索,慢慢刺破人心最软的地方。
穿透后,那一丝一缕的疼痛,带出全身的痛感,让人连呼吸间都感觉到痛意。
高大的男人此刻小心翼翼的抱着瘦弱到近乎没有重量的小姑娘,她后背凸出的骨头,坠在他的掌心,让他的手颤抖不止:“哪里疼?我现在就带你去看医生,不怕,不怕!我……”
男人的目光落在小姑娘的耳后那点殷红的胎记,呼吸猛的一窒,眼底染上血泪。
小姑娘迷迷糊糊的听到了男人痛苦的声音,小小的身体因紧张而又绷直了。
爸爸痛苦,是因为她的关系吗?
坏蛋说,她就是爸爸痛苦的源泉,不行!她不能害了爸爸。
费力的抬起小手,崽崽想要推开男人抱着自己的大手。
可男人的手紧紧的抱着她,沙哑的嗓音带着颤抖:“不怕,没事!坏人都跑了!”
被痛疼折磨的幼崽在这一瞬间有些恍惚,走了?
不对,哥哥说过,暗处会一直有眼睛盯着她,她不能松懈。
不能认爸爸!
费力的从兜兜里拿出一叠又一叠的油纸,幼崽微微偏头,努力的开口:“给你!”
是她藏了好久的消炎药和退烧药。
她没出去过,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的。但是她听坏蛋说过,外面的人很难买到消炎药和退烧药。
爸爸老是受伤,所以她想爸爸准备一些。
可是坏蛋可坏了,她不烧到迷糊,手不流血,他们就不会给她药。
她努力的好久,胳膊上都不出血了,只流水,所以宝消炎药准备的没有退烧药多。
有些愧疚的小姑娘,费力的想要去看着抱着自己的男人,想要和他道歉,让他不要嫌弃她。
可小姑娘觉得自己的眼前被一片暗红掩盖,遮挡住了她的视线,让她看不清楚周围的东西。
钝痛的脑子让她在这会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遮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可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正慢慢的感觉不到,抱着自己的那双大手的温度。
她,是要死了吗?
幼崽突然弯了弯唇,有点开心。
如果她死掉了,是不是就没有人会去陷害爸爸了?
可她死了之后,他们把她记录在名单上的名字是什么呢?
幼崽突然有点恐慌,小手在半空中慌乱的摸索着:“求,求你!给,我一个,名字!求求你。一个名字就好。”
她不要叫51号,51号是会害了爸爸的坏孩子。
她不是坏孩子!
小姑娘小声的呜咽着,卑微的求着。
她每说一个字,嘴角都有黑血溢出。
从外面冲进来营救人的几个高大的男人,都因为这一幕而停住了脚步。
谁都不敢去挪动那个只是轻轻的呼吸一下,就会浑身抽搐不已的孩子。
“夏夏!”抱着小姑娘的男人,张了张嘴,急切又努力了好几次,直到紧绷的身体伤口崩裂,直到他狠狠的咬住舌尖,才发出了声音:“你叫姜夏夏!”
姜……夏夏吗?夏夏摇了摇头,费力的喘息着开口:“夏夏!”
不能有姓,会害了爸爸的!
夏夏感觉到眼前的黑暗一点一点侵吞着她的视线。
她却很满足的笑了。
她有名字了!她不是51号了,她叫夏夏。
“不怕!”
小小的身子在男人的怀抱中再次剧烈的抽搐了起来,夏夏却努力抬头,扬起一张含着血泪的笑。
凭着最后一点知觉,夏夏握住了男人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有了这些名单,爸爸就可以立功,就不会被坏人查了。
“夏夏,保护……”
最后一个你字,到了嘴边却没了声音。
小小的手从男人满是伤痕的手中滑落。
那一瞬间,男人僵硬着,一点一点的低头,看着怀中染满鲜血的小脸,在最后一刻还在努力的扬起笑脸的样子,男人突然眼中没了泪。
他只是麻木又轻声的开口:“你叫姜夏夏,是我们老姜家最期待的孩子!是我们老姜家的宝贝。”
男人摸索着小姑娘身上脏到已经发了硬的衣服,喃喃开口:“你奶在你还没出生的时候,就给你准备了很多很多的好看的小衣服!”
大手慢慢往下滑落,落在小姑娘凸起的肋骨上,男人的手开始哆嗦,声音却依旧很稳:“你爷说,等你出生后,他天天带着你去山上打猎,会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成为村子里面最好看的崽!”
男人因为回忆而努力扬起的唇角,在月光洒进屋内,落在夏夏的胳膊上后,男人扬起的唇角僵住,方才勉强筑起的声线轰然坍塌。
屋内其他的声音都在此刻消失——那瘦弱的胳膊上,交错的新旧伤痕像盘踞的藤蔓,让人看不到一点原本的模样。
男人猛地埋首于小小的孩子的身上,泄出压抑的哽咽,最终化作一声撕心裂肺的恸哭,在土屋里撞出悲痛到极致的心碎的声音。
“夏夏——我的夏夏——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