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妍走得不甘心,脸上满是愤怒与不甘。
其实,陈志心里也有点不甘心就这么算了。
爷爷辛辛苦苦侍弄的果园,被这些家伙进来一通糟蹋,地上已经是一片狼藉,按道理,是该让他们赔钱的。
可沈青琳走过来,悄悄掐了掐他腰上的肉。
陈志心里明白,沈青琳这是暗示他见好就收、息事宁人,便不再吭声。
几人往屋里走时,陈志问震宇:“刚才那些人是干啥的?还有你说的锋哥是谁?
你不会跟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搅和在一起了吧?”
“切!”震宇说道,“别人不了解我,你还不了解我?我能跟那些混黑社会的人打交道吗?”
“那你咋认识他们的?”
震宇解释:“那个领头的,就是现在妍妍所谓的男朋友,叫段骁,是这一片十几个村的‘鸡头’。”
陈志打断他:“啥叫‘鸡头’啊?咋不叫‘鸭头’‘鹅头’,偏叫‘鸡头’?”
旁边的沈青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你哪那么多废话,让震宇说完嘛。”
震宇接着说:“在养殖行业里,‘鸡头’就是产业链里的小头头。
这个小头头,专门给当地养殖户服务。
给其他养殖户提供鸡雏、饲料、药品这些物资,还负责联系销路、包销成鸡啥的。
像段骁这样的‘鸡头’,一个镇能有好几个,每个‘鸡头’负责一个片区。
养殖户从我们公司购买鸡雏时,就得签购销合同,规定必须用我们公司的饲料、药品,公司还提供技术指导,哪怕行情不好,也会以保护价回收成鸡。
当然,这都是合同上明写着的,可养殖户实际操作时,为了多挣钱,会搞些小动作。
比如从别处买便宜饲料和兽药。
要是行情好,肉鸡价格高,养殖户就谎称鸡损耗多,死了不少,最后就剩一点点,只把这少部分卖给公司,其他的偷偷卖高价。
这可违反合同规定,所以就有了‘鸡头’这个职业。
‘鸡头’负责监控、管理这个片区的养殖户,防止他们搞小动作。
这些‘鸡头’基本有俩特点:一是带点黑社会性质,这样才能镇住养殖户,让他们不敢乱来。
二是能当上‘鸡头’的,跟公司领导、主管多少有点关系,毕竟这工作油水不少。
我刚才打电话的锋哥,是我们冷库一个叫顾锐锋的主管,你也可以理解成是个总的‘鸡头’,他手下管着好几个乡镇的‘鸡头’。
段骁就是跟着顾锐锋混的。
他常去冷库,所以认识他。
刚才我看陈妍那架势,生怕你们打起来,赶紧给顾锐锋打电话。
别看段骁在外面牛逼哄哄的,在顾锐锋面前可不敢造次。
你也看到了,顾锐锋一个电话,那小子立马乖乖滚蛋了。”
三个人进了屋,看见卖家电的正在安装空调,爷爷和大姑一脸震惊。
爷爷一看到他们进来,马上说道:“小志,爷爷这破果园里头所有东西加起来,也不值这空调钱吧,你咋花这冤枉钱呀?”
爷爷又指着那台刚拆箱的大电视,“你瞧这电视这么大,我这屋里哪放得下?看电视是不是还得跑到窗户外面去看?”
这话一出,大家都笑了起来。
其实,谁不喜欢好东西啊,爷爷就是心疼钱,嘴上埋怨着,可眼睛盯着那大电视,脸上还是藏不住欣喜,跟着安装师傅问这问那。
当得知这叫激光电视,八十英寸,一万多块钱时,爷爷脸上的表情,又是欣喜又是自豪,还带着几分肉疼。
嘴里忍不住念叨:“没想到,我这老头子这么大年纪了,还能赶上新社会,看上激光电视。
以前听人家说激光激光的,觉着那东西老厉害了,没想到都用来做电视了。”
大姑接过话茬:“对啊,以前有部电影叫《珊瑚岛上的死光》,里头说的不就是激光嘛。”
看着大姑和爷爷热烈地讨论,陈志能真切感受到这父女俩打心眼里高兴。
能让老人开心,这正是陈志的目的,他心里更乐开了花。
想到这儿,他又琢磨着,得给爷爷再买台冰箱。
爷爷说得对,老头子上了年纪,赶上新社会了,可爷爷到现在还没用上冰箱呢。
不行,必须得给爷爷买一台。
于是,他问过安装空调的师傅后,当场下单,又追加了一台大冰箱。
爷爷和大姑想拦都拦不住。
都买到这份上了,爷爷真心不想让孙子再破费。
爷爷埋怨道:“小志,你又要买冰箱,是不是故意跟妍妍赌气啊?
刚才妍妍说你没给爷爷这儿做啥贡献,可她又做了啥贡献?
她还说我这果园用的肥料,都是从你二叔的加工厂拉来的,简直胡说八道!
你二叔的加工厂根本生产不了肥料。
我就是看他跟养鸡场的人熟,才让他给养鸡场打电话,联系了几车鸡粪,钱还是我自己出的,跟妍妍有啥关系?”
大姑愤愤不平地接口:“妍妍这孩子学坏了,咋跟那样的人混在一起?
你瞅瞅她带来的都是些啥人?
一个女的,居然是个光头,嘴唇还涂成黑色,看着跟妖怪似的。
还有那个男的,就是她找的对象?一看就不像好人。
要是换了别人,我这当大姑的肯定出去训她一顿。
可那孩子眼里根本没长辈,我连出去都懒得出去。”
爷爷叹口气:“妍妍这孩子,确实有点不走正道。
我这当爷爷的,管不了她,我看她对我也没啥亲情。”
说到这儿,爷爷又叹了口气,“老二对我也没啥亲情,更别说下一代了。”
爷爷嘴里的“老二”,指的是陈志的二叔——陈绍信。
大姑也跟着深深叹了口气:“老二不是没亲情,他只对过得好的人有亲情。
兄弟姐妹里,过得不好的,他就不认。”
大姑这话,让陈志和爷爷都陷入了沉默。
大姑说得没错,二叔就是个势利眼、白眼狼。
其实,在陈志的记忆当中,二叔不但是势利眼白眼狼,还是个吃里扒外的混蛋。
这些年自己家内忧外患,让人欺负,二叔不但没尽到亲兄弟应有的责任,反而跟郝强那些人称兄道弟的。
想到这些,陈志心里拔凉拔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