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的孩子穿着杏黄色的皇子服,脸上满是好奇地盯着地上的宣纸。
像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他蹲了下来,饶有兴趣地捡起一张经书。
他虽然开蒙了,但是认识的字算不上多。
只能认出几个字。
他手里那张宣纸上密密麻麻写许多字,其中一个‘福’字甚是有趣。
跟一般的方方正正的写法不同,圆滚滚的,很是可爱讨喜。
如果是现代人看到了,就会发现其实这个福字,就是现代广告中常用的字体。
贺元修又凑上去看了看。
“这个福字写的好有趣呀!比太傅写的好玩多了。”
说着还给了身边的郑华公公看。
“哎哟,奴才可不识字殿下,”郑华赔着笑说着,“既是殿下觉得好,那它确实好。”
“您看这时辰也差不多了,太后娘娘该着急了。”
贺元修目光留在这个字上,看了一会,递给明夏。
软糯的童声响起,“起来吧,”又指了一个侍从,“你去帮着捡经书。”
被指到的小侍从应道:“是。”
“谢殿下。”明夏谢过贺元修,和小侍从一起捡起了地上的经书。
两个人一起,速度自是快了许多。
“多谢公公。”她整理好经书,对小侍从略一点头,便继续往琼华宫赶去。
永康宫
要说现在这宫里,太后有两个最讨厌的妃子。
一个是宋滢,另一个就是淑妃了。
宋滢是太有脑子,每次说话眼睛都滴溜溜地直转,让人一眼就看出来,她在打什么坏主意。
而淑妃就是太没脑子,只要和别人对上,就会被人牵着鼻子走,还觉得自己是最聪明的那一个。
这种在她心里没有脑子的人,竟然也有一天为了她这个老太婆,静下心来抄写经书。
女人做到她这个地位的,已经不在乎是真情还是假意。
端看的是一份心意。
虽然这字……
但是好歹是孩子的一片心意,太后也就收下了。
佩兰嬷嬷在一旁陪着说话,“淑妃娘娘虽然耿直了一些,但心还是好的。”
跟随了太后这么多年,自然也了解太后的喜好,说话也是挑着好听的说了。
太后点点头,手翻过几张经书。
昨日未曾仔细看过,今日再看,着实是难以入眼。
“按理说,淑妃是户部尚书的女儿,这字就算不是精妙绝伦,也该是贝联珠贯才是。”
佩兰嬷嬷凑上去,只看了一眼,便笑道:“奴婢瞧着,这字确实……少了些圆润娟秀,笔画也略显僵硬。”
这话说的已经算是极为委婉了,要太后自己说的话,这字就是歪歪扭扭,毫无笔锋可言。
简称:难看。
“皇祖母!皇祖母!”贺元修一路小跑着进来,打断了主仆二人的讨论。
他跑得急,头上都冒出了汗,一头扎进了她的怀里。
“哎哟!”太后一时不察,被撞得身子一晃。
“殿下可使不得!”佩兰嬷嬷急忙扶了一把太后。
好在太后身子骨结实,不然就贺元修这股子牛劲,非散架不可。
太后摆摆手,抽出手帕给贺元修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何事跑得如此之急,看你,跑了一身的汗,当心再吹着风。”她慈爱地摸摸贺元修的头,吩咐下去可以准备膳食了。
贺元修跑得小脸通红。
他今日心情很好,笑眯眯地看着太后,“元修想皇祖母啦~”
一番话哄得太后心花怒放,嘴里一阵肝啊宝啊的喊着。
太后又问了今日在崇文殿上学了什么。
一讲到上课,贺元修脸都皱成一团。
他今天又被太傅罚站了。
太后看他这样,哪里还猜不出来他的想法。
“好好好,不想说就不说了。”说着牵了贺元修的手,就要去外间用膳。
一顿饭吃得高兴,太后又留了贺元修在永康宫写功课。
“这日头毒,何必来回折腾,”她一招手,沉香端了一份冰酥酪过来,“功课可要用功写,写好了再喝。”
贺元修盯着那碗冰酥酪,“是,皇祖母。”
他本就是坐不住的人,有人在的时候还可以装模作样,一旦没人就立刻丢开了手中的笔。
不经意间,瞧见皇祖母榻上的案几上摆放着一叠纸。
小孩子的好奇心重,立刻迈着小短腿过去,爬上榻拿起那叠纸翻看。
墨香淡雅,一看就是新写的。
翻了几张后,他有些疑惑,这字迹好像有些熟悉?
直到他看到一个‘福’字。
“诶?怎么会在这里?”他立刻召唤郑华。
“你看。”郑华公公一看,这不是今日碰到的宫女,手里送的经书吗?
不是说送去琼华宫,怎么会在太后的永康宫中?
两人还在研究呢,太后在蕙香嬷嬷的搀扶下,走进书房。
看到贺元修对着经书发呆,好笑地问:“没想到咱们元修还对经书感兴趣呢?”
贺元修连忙从榻上下来,手里抱着经书,跑到太后身边,“皇祖母,这经书元修今天中午在御花园里见过。”
太后微微一愣,摸了摸他的头,“这经书是琼华宫的淑妃娘娘在昨日就送来了,你怎么会见过呢?”
“是真的皇祖母,”贺元修跺了跺脚,一脸认真,“今天在御花园,我看到一个宫女姐姐摔倒了,经书掉了一地,我还捡起来看了,上面的字我都记得,就是这样歪歪扭扭的。”
他一边说,一边用小手在空中比划着那个特别的“福”字。
“对吧郑华?”为了增加自己说话的可信度,他又拉上了郑华给自己佐证。
“是这样的,太后娘娘。”
太后的神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思。
但很快,她又恢复了和蔼的笑容,轻轻拍了拍小皇子的肩膀,说道:“好,哀家的元修肯定没说错,写好功课了吗?”
贺元修立刻苦着脸,放下经书,坐到了自己的专属书桌上。
蕙香嬷嬷见此,将经书放回匣子中,拿起跟着太后进入了内室。
太后靠在椅背上,目光再次落在那叠经书上,缓缓说道:“去,着人悄悄打听打听,务必弄清楚此事。”
蕙香嬷嬷心领神会,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在这后宫之中,太后想要知道什么消息,底下的人,无不尽心尽力。
只半个时辰,太后就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好哇!”太后手掌重重拍在案几上,“好一个淑妃!竟然如此蒙骗哀家!”
“娘娘仔细伤到手,”蕙香嬷嬷忙捧着太后的手,“您息怒,这其中是否会有其他内情?”
“内情?”太后冷哼一声,“哀家就说,好端端的送什么经书过来,原来竟是想要冒功请赏。”
她就说,一个嫡女出身的妃子,写的字这样难登大雅之堂。
太后越想越生气,“听说还在罚那姜贵人抄写?”
佩兰嬷嬷应道:“是,姜贵人如今足不出户,每日都抄写至深夜,天不亮就又起来继续,据说手腕都肿了。”
“她倒是个是实心眼,”太后又拿着经书翻看,“就是这性子委实软弱了些。”
蕙香嬷嬷接过话头,“想来姜贵人是听说为太后祈福,所以才会如此认真抄写,可见是个有孝心的。”
太后点点头,“都说后宫人心复杂,诸多算计。她一个小小的贵人,也能有如此用心,着实可贵。”
蕙香嬷嬷附和着,“正是呢,娘娘向来仁慈。想必也是这份孝心感召,才让大殿下撞见这事儿,不然还不知淑妃要如何欺瞒太后。”
太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说道:“若是哀家没猜错,待会她便要再将新的经书送来邀赏了。”
“太后娘娘英明,奴婢觉得,也该让淑妃知晓,您绝不是什么寻常百姓家的老太君,可以任由她随意糊弄。”
夕阳的余晖透过雕花窗棂,在永康宫的地面上洒下斑驳光影。
太后一如往常搬,在永康宫中礼佛诵经。
两位嬷嬷立在一旁伺候。
永康宫一等宫女沉香,这时走了进来,“娘娘,淑妃娘娘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