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殿内,太后高居正中,眉头微蹙,手中的佛珠转得飞快。大长公主端坐左侧,面色阴沉如水,手指不停地摩挲着衣袖;惠太妃坐在右边,神情拘谨,时不时偷瞄一眼大长公主。
“儿臣给母后请安。”皇帝上前行礼。
太后摆摆手,“快起来吧,这天气热得很,别拘礼了。”
皇帝又给惠太妃见礼,这才在太后身侧坐下。宫人奉上茶盏,他端起轻啜一口,目光落在大长公主身上,“姑母难得进宫,所为何事?”
大长公主冷着脸,手中的帕子几乎要被捏碎,“皇帝侄儿,本宫要你下旨惩处一个人。”
“哦?”皇帝放下茶盏,眸色渐深,“是谁让姑母如此动怒,非要朕出面不可?”
殿内一时寂静,连宫人们都不敢大声喘气。惠太妃更是低着头,仿佛要把自己缩成一团。太后叹了口气,佛珠停在手中。
大长公主猛地站起身,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就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柳家丫头柳婉婉!请皇上下旨将她严惩。”
柳婉婉三个字从大长公主的牙缝中迸出,仿佛淬了毒的利箭。她的手指紧紧扣着椅子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青筋隐隐浮现。
惠太妃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目光游移不定。她派去跟踪柳婉婉的人还未回报,但看大长公主这副暴怒的样子,想必那丫头是真的去了公主府。她悄悄打量着大长公主铁青的脸色,心中暗暗揣测事情的来龙去脉。
殿内一片沉寂,沉香袅袅升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太后端坐在上首,手中的拂尘轻轻摇晃,眼神锐利如鹰隼。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太后轻轻敲了敲手边的紫檀桌案,眉头微蹙。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大长公主猛地站起身来,华贵的裙摆带起一阵风声:“那丫头竟敢私闯本宫府邸,出言不逊!”她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颤,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私闯府邸?”太后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手中的拂尘停了下来,“你府上的侍卫都是摆设不成?”
惠太妃暗自竖起耳朵,不动声色地往前挪了挪身子。她倒要听听,柳婉婉究竟说了什么,能把这位向来高高在上的大长公主气成这样。要知道,这位大长公主平日里可是连太后的面子都不怎么给。
“她仗着自己立了些军功,又攀上了如雪这棵高枝,便目中无人了!”大长公主咬牙切齿,声音里满是怒意,“在本宫寿宴上闹事还不够,今日竟敢直接上门挑衅!”
太后轻哼一声,目光如炬:“那你倒是说说,她是如何挑衅的?总不能无缘无故就上门找你的不是吧?”
大长公主脸色一僵,眼神闪烁。那日的话,她如何能说得出口?回想起柳婉婉站在府门前,那双清冷的眼睛里透着的讥讽与不屑,她就恨不得立刻把那丫头碎尸万段。
皇帝在一旁开口道:“姑母,若是柳将军冒犯了你,直接去国公府讨个说法便是。何必专程来找母后?”他的声音温和,却暗含警告。
“皇帝侄儿!”大长公主猛地转身,裙摆翻飞,“她柳婉婉身为朝廷五品将军,却敢对皇室不敬,这可不是私人恩怨那么简单!”
“姑母不必如此动怒,此事朕自会处理。”皇帝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只是,您说柳婉婉辱骂于您,总该说清楚她究竟说了什么吧?”
大长公主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袖,青筋隐隐浮现。
“我府上从管事到下人都能为此作证,这女人二话不说就冲了进来,就连守门的侍卫也阻拦不及。”大长公主咬牙切齿地说道,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意,“关于她对本宫不敬之言,府上的人也都听见了。”
太后坐在一旁的凤椅上,眉头微皱。她抬手轻轻摩挲着手中的佛珠,淡淡开口:“你倒是说说,她到底骂了什么?”
大长公主的脸色更难看了,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殿内的气氛骤然凝滞,连宫女太监都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说了什么狠话不是重点!重要的是她敢骂!”大长公主提高了声调,声音在殿内回荡,“我可是堂堂的当朝长公主,她即便要嫁给如雪,也不过是个晚辈。现在还没过门,就敢如此不敬,这分明是冒犯皇家!”
“哎呦,”太后不耐烦地摆摆手,佛珠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别动不动就说什么冒犯皇家。你到现在都说不出她骂了什么,莫非她嫌你长得像个暴君,这也算骂?”
大长公主的脸瞬间涨得通红,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她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袖,指节泛白。
“皇太后这是明显护着她啊!”她猛地转向皇帝,声音里带着几分咄咄逼人,“皇帝,你说,就算是朝中大臣,敢辱骂皇室,那也该治罪吧?”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
“姑母说得对,但朕总要知道具体情况。”他放下茶盏,目光平静地看向大长公主,“不如这样,让公主府的人来作证,再传柳婉婉入宫对质如何?”
“对质?”大长公主猛地站起身,裙摆带起一阵风声,“她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本宫对质?”
她忽然反应过来什么,眼神变得锐利如刀:“皇帝,你是不信本宫?”
皇帝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几分深意:“姑母误会了。只是任何判罪,总要讲究证据。您既说不出她骂了什么,又不愿对质,朕该如何处置?”
大长公主的胸口剧烈起伏,她咬牙道:“就凭她私闯公主府,辱骂本宫,这就是大不敬!”
“姑母确定要朕这样判?”皇帝意味深长地问,目光如炬。
殿内一片寂静,连风声都似乎停滞了。大长公主张口欲答,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她终于明白了柳婉婉的用意。
那日寿宴上传出的贤德牌坊之事还未平息,若此时因私闯公主府治她的罪,岂不是坐实了牌坊一事?
柳婉婉分明是在钓鱼。
她故意闯入,就是要激怒自己,让自己上报皇帝治罪。一旦治罪,民间必然会联想到贤德牌坊的传言。
到时候,不仅会引起民愤,更会激怒柳家的旧部。那些曾经追随柳家的人,必定会借此机会发难。
这个贱人,竟然设了这样一个局!
大长公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她的眼神阴鸷,仿佛要将柳婉婉碎尸万段。
殿外传来隐约的鸟鸣,一阵微风拂过,带起沉香缭绕。大长公主站在殿中,浑身僵硬,如同一尊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