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一碗温热的羊奶便端了上来。乳白色的液体上漂浮着一层薄薄的奶皮，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羊奶能解辣，快喝了吧。”柳婉婉柔声说道，目光中带着几分关切。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碗沿，似乎在确认温度是否适中。
萧如雪端起羊奶抿了一口，虽有些腥味，但冰凉的触感确实缓解了不少辣意。他的喉咙不再像之前那般灼烧，连带着胸口也舒服了许多。
他心中一暖，她总是这样善解人意，看出他是故意逞强，却不点破。记忆中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那些她在云岫山时的举动，那些她对待他人时的温柔。
只是想到她曾经在将军府时，也是这般温柔地照顾着那些负心之人，萧如雪眼底便浮现出一丝戾气。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
慕云澈对端昭的惩罚实在太轻了。不过是革去军籍，贬为普通将军夫人而已。想到柳家满门的冤屈，想到她这些年的隐忍，他心中的怒火便无法平息。
“王爷在想什么？”柳婉婉察觉到他神色的变化，轻声问道。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纤细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萧如雪摇摇头，“待会再说。”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谈论那些令人不快的往事。
刘大勇见状，很是识趣地站起身来，“王爷，柳小姐，我带着翠环和玉环去隔壁雅间用膳。”说着便领着两个丫鬟退了出去。
雅间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沉香袅袅升起的轻烟。柳婉婉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目光透过氤氲的水汽望向萧如雪，“王爷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看你方才那般温柔，就想起你在将军府时的日子。”萧如雪直视着她的眼睛，眸中暗潮涌动，“你待他们如亲人，他们却恩将仇报。端昭那女人，受的惩罚太轻了些。”
柳婉婉放下茶盏，纤细的手指在杯壁上轻轻摩挲。她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她曾经看不起只会待在家里的大小姐，如今被除了军籍，只能做个寻常将军夫人。这对她而言，或许就是最大的惩罚。”
“柳家满门”萧如雪欲言又止，拳头不自觉地攥紧。
“要她命轻而易举，但真相依然被掩埋。”柳婉婉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声音低沉，“东都人不会承认望龙关的事，皇上也不会让这件事公开。若我贸然报仇，反倒会连累外祖父。”
她的话语中带着无奈，却又透着几分清醒。萧如雪看着她略显疲惫的侧脸，心中一痛。他伸手夹了块鱼头到她碗里，语气刻意轻松，“多吃点。”
“咦？”柳婉婉似是想起什么，眼中重新泛起笑意，眉眼弯弯，“你好像早就知道我爱吃辣的？”
“在云岫山时听说的。”萧如雪的声音带着几分温柔，目光在她脸上流连。
“那你为何每次都不见我？”柳婉婉好奇地问道，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萧如雪轻笑一声，没有回答，只是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菜。他的动作自然随意，仿佛已经做过千百次一般。
萧如雪不断给柳婉婉布菜，筷子夹起的每一口菜都恰到好处地落在她碗中。他的动作轻柔细致，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的瓷器。
柳婉婉看着碗里渐渐堆积的菜肴，抬眸望向对面的男人。窗外的阳光照入雅间，落在他俊美的侧脸上，为他增添了几分柔和。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她轻声开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
萧如雪放下筷子，不知道怎么解释在云岫山并不是不见柳婉婉，而是躲在暗处见了。他赶紧转移话题道：“今日大长公主的寿宴，想必已经让凤京城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是啊，”柳婉婉轻哼一声，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筷子在碗里搅动着，“惠太妃当众宣布我们的婚事时，那些贵女看我的眼神，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
她说这话时语气轻松，但指节却不自觉地泛白。那些或嫉妒或鄙夷的目光仿佛还在眼前，刺得她心口发疼。一个和离的女子，竟能嫁给东陵王，这在那些贵女眼中，怕是天方夜谭吧。
萧如雪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波动，放下手中的茶盏：“那些人羡慕嫉妒的目光，我也感受到了。”他顿了顿，“不过，他们的想法并不重要。”
宴会上男宾们的反应，也在他意料之中。但这些，他并不打算告诉她。
“羡慕什么？”柳婉婉自嘲地笑了笑，“一个和离妇而已。”
“啪”的一声，萧如雪用筷子轻点她的额头，动作轻柔中带着几分宠溺：“马上就是本王的王妃了，这般说话可不行。”
柳婉婉灵巧地躲开，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当然知道自己有多优秀，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她的语气轻快，却掩饰不住眼底的一丝黯然。
看着她故作轻松的样子，萧如雪心中一痛。至少比起初到西陲时那副心如死灰的模样，现在的她活泼了许多。可那道深深的伤痕，却始终未能愈合。
饭后告别时，柳婉婉站在门前，看着萧如雪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两人之间那层若有若无的隔阂似乎淡了些，或许日后的婚姻生活，也不会太难熬。
次日一早，萧如雪便带着礼部官员和韩太傅登门提亲。府中下人来回奔走，整个柳国公府都笼罩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中。
柳太公和柳世宁被请到正厅，开始了一系列繁复的流程。韩太傅亲自出面，让柳太公喜不自禁，连连点头。这门亲事不仅体面，更是难得的良缘。
太史院正捧着黄历仔细推算，须臾后抬起头，笑道：“良缘天定！”
萧如雪立即提出择日，目光中带着几分迫切。
“腊月二十四是个好日子，”太史院正捋着胡须道，“虽说时间紧了些，但只要准备得当，办一场体面的婚事不成问题。”
柳婉婉坐在内室，听着外面的动静。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手帕，心中五味杂陈。短短几个月，她的人生竟有如此大的转折。
不多时，萧如雪来到内室。他站在门口，目光温柔地看着她：“我打算亲自去云岫山向你师父求亲，你要同去吗？”
柳婉婉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发涩：“不了。”
云岫山，那是她最无忧无虑的地方，也是她最不愿回去的地方。曾经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已经回不去了。
萧如雪看着她眼中的痛楚，心中一痛。他何尝不明白她的心思？可他还是开口问了，只因想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
“那我自己去便是。”他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