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风忽然大了起来,吹得窗棂咯吱作响。柳婉婉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继续道:“他嘱咐我在家里等着。”
萧如雪的手指在桌面轻叩:“然后呢?”
“我等了一年。”柳婉婉眼中闪过一丝讽刺,“用嫁妆养活整个将军府,照顾病重的婆母。”
她的声音渐渐带上了一丝苦涩:“每个月都要应付各种债主,还要想办法给前线送军饷。我以为,只要他平安回来,一切都值得。”
“一年后他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求娶端昭为平妻。”说到这里,柳婉婉的声音里带上了明显的嘲讽。
萧如雪眸中寒光乍现:“他违背了誓言。”
“如果他先与我商量,或许我还能接受。”柳婉婉冷笑,“但他是先求得圣旨,再回来通知我。”
她的手指紧紧攥住茶杯,指节发白:“他说,会让我生个儿子,做回一个将军的妻子,替他们照顾孩子,伺候公婆。”
萧如雪的声音陡然冷厉:“好大的胆子!”
柳婉婉抬眼看他,不明白为何他会如此愤怒。她看到他眼中闪过的杀意,那是她在战场上才能见到的眼神。
萧如雪反应过来,调整了状态,只是声音依旧冰冷:“你继续说。”
柳婉婉的眼中浮现出一抹冷意:“他们以为我会屈服,会为了保全名声而放弃一切。可惜”
“可惜他们算错了。”萧如雪接过她的话,眼中带着赞赏。
“是啊,他们算错了。”柳婉婉嘴角微扬,“皇上下旨追封父亲为护国公,还准了和离。我不仅全身而退,还带走了所有嫁妆。”
萧如雪静静看着她。这个女子被算计、被陷害,却能如此从容不迫。没有眼泪,没有哀求,只带着嫁妆潇洒离去。这份气度,这份从容,让他不由得想起当年的柳元帅。
萧如雪沉默片刻,忽然道:“望龙关的事,你可曾向皇上提起?”
柳婉婉的手指微微收紧,眼底掠过一丝阴霾:“没有。”
“为何?”
“元帅应该明白。”柳婉婉抬眸看他,“东都人最重颜面,他们的太子被俘受辱,最后自尽。这样的耻辱,他们宁可用另一种方式报复,也绝不会公开承认。”
她顿了顿,声音愈发低沉:“为了掩盖真相,他们连端昭屠村的罪行都一并隐瞒了下来。既然东都人选择隐瞒,皇上就算查明真相,也不可能公之于众。”
“否则百姓会如何看待这件事?”柳婉婉苦笑,“燕国将领不顾两国约定,屠杀平民,这个罪名太重了。更何况,一旦事情公开,东都就有理由向燕国索要赔偿。到那时,要付出多大代价才能平息此事?”
萧如雪眸色渐深:“所以你选择沉默。”
见柳婉婉不说话,萧如雪再次说道:“你可知道端昭在青鸟城屠村掳劫东都太子,而后不久,柳家遭遇灭门血案。这两件事,可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柳婉婉眼睛瞬间红了:“我知道,我早就猜到了,所以我要留在战场,打败东都人,至于端昭,就算是我放过了她,东都人也不可能放过她。”
气氛一时之间无比安静。
萧如雪忽然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随我去检阅金甲军。”
柳婉婉一怔:“元帅这是”
“从今日起,你就是金甲军的副统领。”萧如雪目光灼灼,“柳大元帅的女儿,理应统领三军。”
柳婉婉抬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神。月光下,那双眼眸似有星辰流转,深不见底。她忽然明白了什么,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有些事,不必说得太明白。她知道,萧如雪一定会用他的方式,为那些无辜的亡魂讨回一个公道。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永安城外的军营中,将一顶顶白色帐篷染上了淡淡的橘色。营地里,士兵们来来往往,铠甲摩擦的声响此起彼伏。
柳婉婉站在东陵王身侧,目光扫过眼前整齐列队的金甲军。微风拂过,带起她鬓角的几缕青丝,她下意识地将其别到耳后。这支京中最精锐的部队,每一个士兵都身着黑色铁甲战袍,身形挺拔,气势如虹。
远处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黑色的金甲军旗帜上,那个代表“玄”字的金色刺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柳婉婉的手指微微蜷缩,指甲轻轻掐入掌心。她能感受到周围那些若有若无的打量目光,有质疑,有不屑,更多的是不解。
金甲军,那可是京城三万精锐中的精锐。这支原先由柳守宁培养,后来由萧如雪接手的部队,平日里连皇帝都要倚重三分。一万人守卫京师,上千人掌管治安,还有一万人暗中监察百官。如今,这一万五千精锐,竟要由她统领。
营地里弥漫着淡淡的马粪和皮革的气味,混合着士兵们身上的汗味,构成了独特的军营气息。柳婉婉深吸一口气,深感责任重大。
“从今日起,柳统领就是你们的副统领。”东陵王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目光如炬,扫视着面前的将士,“她的命令,便是本王的命令。”
“是!”整齐的回应声震天动地,激起了远处树梢上栖息的乌鸦,扑棱棱飞向天际。
柳婉婉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她的手心微微渗出汗水。这不是她第一次统领军队,但这次不同。这是金甲军,是整个燕国最精锐的力量之一。
远处的小土坡上,端昭和秦东阳并肩而立。端昭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的佩剑,眼中闪过一丝阴郁。她的目光死死盯着站在东陵王身边的柳婉婉,仿佛要将那道身影刻进眼底。
“凭什么?”端昭咬着牙,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这些可是京中最精锐的金甲军,她一个女子,有什么资格统领?”
秦东阳皱起眉头,转头看向身边的人,“端昭,不要说这种话。”
“怎么,你现在倒向着她说话了?”端昭冷笑一声,转身面对秦东阳,眼中带着讥讽,“你忘了当初在望龙关,是谁救了你?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早就成了东都人的刀下亡魂。”
秦东阳的表情微微一僵,沉默片刻后才开口,“那是鲁云将军的功劳。”
“鲁云将军?”端昭嗤笑,声音里满是不屑,“不过是柳婉婉的舅舅罢了。你以为东陵王为什么这么器重她?还不是看在柳家的面子上。一个靠关系上位的人,有什么资格统领金甲军?”
“够了!”秦东阳厉声打断,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大敌当前,你不要挑拨军心。”
“挑拨军心?”端昭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只是说出大家心里都在想的事情罢了。你看看那些将士的眼神,哪个不是带着质疑?”
她说着,目光扫向远处的军阵。确实,尽管士兵们保持着严整的队列,但那些细微的眼神交流,那些压低的议论声,都在诉说着他们的不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