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名负隅顽抗的武僧被乱箭钉死在藏经阁的经柜上，白牛寺的厮杀声终于彻底沉寂。
牧长青捂着腹部的伤口，指挥县兵们分头搜查寺庙各处。
周武带人踹开库房铁门的瞬间，一股混杂着檀香与腐臭的怪风扑面而来——
二十口包铜木箱整齐码放在青砖地上，箱盖缝隙里渗出淡蓝色的微光。
“县尉大人！”周武的嗓音因震惊而变调。
他撬开最上层的箱子，顿时被晃得眯起眼睛。箱内铺着防潮的朱砂纸，上千枚切割规整的灵石如星辰般堆叠，灵气凝结的霜花在表面浮动。
这些本该用于正道修行的资源，此刻却像赃物般藏在佛门清净地。
“记录数目，封箱押运。”长青指尖抚过灵石，触感冰凉如刀。
他注意到有些红色灵石底部都烙着暗红色的“寿”字印——这是长生教用祭炼生魂的邪法提纯的“血灵石”，寻常修士吸收后会逐渐被魔气侵蚀神志。
孙山百夫带人搜查偏殿时发现了更惊人的秘密。
一尊看似普通的药师佛铜像背后藏着机关，转动佛手结的“施无畏印”，整面墙壁便轰然翻转，露出后面三间密室。
左侧密室堆满贴着官银封条的樟木箱，开箱后白花花的银锭映得人眼花；右侧密室的紫檀架上整齐码放牛皮纸包，拆开后全是面额千两的汇通银票，票号竟盖着青云郡各大钱庄的印鉴。
“这是赃款！”钱勇抓起一把银票，脸色阴沉：“去年雪灾时朝廷拨给各县的赈灾银，至少有两成流到了这里！”
银票边缘残留着褐色指印，不知是血迹还是朱砂，每一张都仿佛在控诉贪官与魔教勾结的罪孽。
最骇人的发现藏在寺庙后山的禁地。
一座看似用来堆放柴草的茅棚下，县兵们掀开掩盖的地窖木板，浓烈的腥臭味顿时冲得人头晕目眩。
沿着湿滑的台阶下行三十丈，眼前豁然开朗——整座山腹已被掏空成足球场大小的地下空间，顶部悬挂着数百盏人皮灯笼，幽绿火光将四壁照得鬼气森森。
“老天爷啊……”饶是见惯尸骸的老兵也双腿发软。
地面被划分成棋盘状的药畦，每块田里都“栽种”着五六具呈跪拜姿势的干尸。
这些尸体脖颈以下埋在土中，天灵盖被剖开碗口大的洞，一株株三节高的青色植物从颅顶长出，竹叶状的叶片正贪婪地吸收灯笼里飘落的磷火。
“噬元果药田。”长青的剑鞘拨开最近一具干尸的衣领，露出锁骨处的刺青——那是青云郡各大善堂收容流民的编号。
尸体空洞的眼窝里还凝固着惊恐，仿佛在质问为何善堂的庇护所成了催命符。
药田中央立着青铜祭坛，坛上摊开的账册记录着触目惊心的数据：
“甲子年三月初七，收药肥三十具，种噬元果苗二十八株……成活二十株，上缴教主十二枚果实，分舵自留八枚……”
账册末尾的朱批潦草如血：“今岁需增供五百具新鲜药肥，舵主将亲临验货。”
搜查藏经阁的县兵在推开暗门后集体呕吐——二十平米的空间里，天花板垂落铁钩挂着上百个琉璃罐，每个罐子里都漂浮着人体标本。
靠墙的宝阁摆满形制诡异的法器：用人腿骨制成的“往生笛”、眉心嵌着舍利子的骷髅念珠、浸泡在血水中的“子母阴魂幡”……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西墙边的炼丹炉。这尊鎏金炉鼎表面浮雕着《药师经》经文，炉脚却铸成恶鬼托举的造型。
炉旁竹筐里堆着晒干的胎盘，筐边散落的玉简记载着“百日婴丹”的炼制法：
“取足月男婴胞衣，紫河车，辅以朱砂、砒霜、水银，文武火交替炼七七四十九日……服之可延寿十载……”
丹炉后方整面墙都是药柜，拉开抽屉可见分类细致的药材标签：“极阴葵水”、“百岁老人脑髓”、“双生子心尖肉”……有个县兵不小心碰倒青瓷罐，滚出来的竟是几十颗泡发的人眼，瞳孔还保持着死前的涣散状态。
“呕——”这县兵当场就吐了出来。
当所有证物汇集到前院时，夕阳已将雪地染成血色。
王子君清点完最后一张银票，声音沙哑得像吞了砂纸：“现银十八万七千两，银票三十九万两，足够买下半个赤岭县。”
他踢了踢装满地契的木匣，“这些田产铺面，全是趁雪灾低价强买的百姓祖产。”
李子真带着炼器学徒们检验邪器，她手中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噬魂类法器七十二件，每件至少害过十条人命。”
学徒小雨颤抖着捧出一套金针，针尾刻着长生教符文——这是专门用来抽取孕妇胎儿生机的“取生针”。
“药田里清点出四百二十具尸体，还有三十七个活着的药肥被锁在地牢。”
周武的汇报让所有人沉默。那些幸存者被救出时，手腕脚踝全嵌着汲取生机的锁链，有人甚至已经和噬元果苗共生，血管变成了植物的根系。
暮色中，牧长青站在放生池边，池水倒映着过往熊熊燃烧的罪证。
火堆里不仅有账册邪器，还有从方丈禅房搜出的往来密信——其中一封盖着赤岭县前任县丞的私印，内容正是承诺提供“药肥”换取噬元果。
没用的罪证都烧了，还有用的则被留下。
“把灵石和赃银押送回县衙。”
他碾碎掌心的血灵石，粉末随风飘散：“明日发布告示：白牛寺僧众勾结长生教，今已伏诛。所有被强占的田产……”
话音未落，藏经阁突然传来巨响。众人冲过去查看，只见阁楼地板塌陷，露出下层密室。
灰尘散尽后，墙上那幅用金线绣成的《长生极乐图》震惊了所有人的眼——画卷中央的佛像，赫然是吴悔舵主身披袈裟的法相。
而环绕佛像跪拜的“罗汉”，竟是赤岭县及周边几县投靠的官吏！
当夜，赤岭县县尉府灯火通明。
李子真带着炼器师们准备熔毁邪器，王子君率兵清点赃银准备退赔。
长青则对着密室中缴获的《成员名册》彻夜难眠——这本名册记录着青云郡分舵长生教重要成员的详细信息。
其中有一个名字，对于长青而言极为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