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虞舟渐提笔正写着些什么。


    见她来了，抬头问：“可是无聊了？”


    晏相淇笑了笑，把这一上午与虞母的事都说与他听了。虞舟渐道：“我母亲多年就想我成家，你过来了，她难免有些高兴。”


    晏相淇一笑：“这我知道，左右不过陪着一起说说话，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问：“你吃过午饭吗？我让厨房给你热了菜，你要不要吃些？”


    虞舟渐搁下笔：“也好。”


    饮玉把食盒端上来，都是些简单爽口的应季菜式。虞舟渐用饭速度并不慢，但举手投足间很优雅，不显得仓促。


    晏相淇问他：“你平日很忙吗？我看你刚回来便进书房了。”


    虞舟渐道：“陛下准我这几日不用上朝处理公务，我便想着提前把翰林院的事交代清楚。”


    晏相淇点点头，还不待她再说些什么，虞舟渐又道：“正巧我这几日有空，若是你可以出府，出去游玩再合适不过了，只是委屈你这几日都要待在府里。”


    晏相淇笑着摇摇头：“你不用在意，不过才短短五日，一晃眼儿就过去了。”


    虞舟渐像是想起了什么，道：“这宅子不算大，母亲在老家住着，所以平日里只有我住在这儿。”


    “府里仆人也没几个，我估摸着不够用，所以前几日让照松又去买了几个回来，若你不嫌麻烦，不如去看看？”


    晏相淇知道他的意思是要把府里一切事务主权交给自己，不过她也没推卸，点了点头：“也好，待会儿我便过去看看。”


    虞舟渐点点点头，低下头吃饭，没再说话，房内一时陷入了安静。


    过了好一会儿，晏相淇像是受不了这般气氛，站起身道：“既然这样，那你先吃，我这就过去看看。”


    虞舟渐轻声点头：“去吧。”


    晏相淇心中暗自松了口气，从书房出去了。


    有虞母陪她逛了一上午，晏相淇现在也知道怎么走了，不一会儿，等她到的时候，管家已经召集所有人等候在院子里了。


    众人纷纷低头行礼：“拜见夫人。”


    再次听到这样的称呼，晏相淇有片刻恍惚，仿佛回到了上辈子在崇德府一般。


    但她很快便清醒过来，现在的路是她自己主动选择的，完全和上辈子不一样。


    晏相淇微微点头：“都起来罢。”


    众人起身，晏相淇的目光在他们脸上一一扫过。


    院子里大概有近二十人，男女各占一半。


    男人大多是体壮的，估摸着是守院子的，女人中大部分看起来有些年纪，只有些年纪比较小的，憋不住好奇，偷偷抬眼看她。


    晏相淇假装没看到她们的目光，大致有了初步了解后，这才坐下来，道：“新来的先站一边。所有人，把你们名字、年纪、家里人情况、还有从前在哪家做事、做的什么事，都一一说出来。饮玉，你拿册子记下来。”


    “哎！”饮玉赶紧点头。


    出乎晏相淇意料的是，站出来的新仆几乎占了全部人的一大半，而且绝大部分都是女仆。


    她想起方才虞舟渐的话，这……从前府里的仆人……确实有点少啊。


    所有人排起队，一一上前来告诉自己的情况。晏相淇在一旁坐着听着，待所有人说完，她也记得差不多了。


    晏相淇的目光一一扫视，道：“我们府不大，也不比那些高官富贵人家气派，我知晓你们之中有些人从前在那里做事，若是觉着来这儿委屈了，现在便可放心说出来，我让管家明日把你们送回伢子那儿，也祝你们找着满意的主儿。”


    这话一出，人群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晏相淇也不打断他们，任由他们低声交谈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有几个人仿佛下定决心一般，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们几乎从前都是在富贵人家做过事的，或许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被上一任主人又给卖回了伢子那儿。


    但俗话说得好，由俭入奢易容易，由奢入俭难。他们从前在富贵人家见识过了钟鸣鼎食，朱门绣户的生活，如今这府里的虞舟渐大人虽是博学渊识的新科状元，但如何比得过那些世代侯爵贵族的人家呢？


    虽说这新进门的主母也是侯府小姐，但他们在上一任主家待过的如何不知？这主母是丫鬟所出，身上流着一半跟他们一样的血呢！


    是以这几个人也没有多少犹豫，立刻走了出来。


    晏相淇点点头，让饮玉把他们一一记下来，明日便送回伢子。


    解决好这些，接着她才慢慢开了口：“既然你们以后在我们府里做事，最重要的，便是脚踏实地，心思放在正事儿上。我素来不喜爱嚼舌根的、背后搞小动作的人，若是你们当中有这些个癖好的，我劝你们还是尽早改掉的好，若是日后被发现，那便即刻发卖出去，绝不留情。”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接二连三地跪下：“奴婢谨记夫人的话！”


    见敲打得差不多了，晏相淇点点头，让他们起来。


    从前府里大部分都是些家丁守院子，只有几个仆妇专门伺候偶尔来住一阵子的虞母，虞舟渐那边便只有一个照松跟在身边，还有两个负责起居洒扫的仆妇和小厮。


    伺候虞母的仆妇都是用惯了的，不必换掉，晏相淇还特意调了方才那几个年纪小的的过去。


    她们正是活泼憋不住话的年纪，正好也让老人家高兴高兴。


    而虞舟渐那边人实在太少，她问了问管家，管家道：“主子平日里生活起居简单，用不着这么多人，所以老奴也便没有再安排的新人过去了。”


    虽然是这么说，但晏相淇还是安排了两个人过去，想着他们先暂时去那边待着，等过段时间看看怎么样。


    原来在府里做事的都不变动，又给每处添了些新人，最后便是晏相淇自己院里的了。


    大大小小的事安排完，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晏相淇道：“行了，以后就按今日这么安排的来，日后再做调整，你们今天也辛苦了，早日下去歇息罢。”


    众人纷纷行礼称是，晏相淇便和饮玉带着自己院的人回去了。


    回到自己院里，她又给所有人分了工，说明自己的行事喜好，这才让她们下去。


    下午几乎嘴没停过，这会儿嗓子已经有些哑了，管家是个会来事儿的，一早便让厨房炖了吊梨汤给她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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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嗓子，很快便端上来了。


    饮玉在一旁长松一口气，拍拍自己胸膛，心有余悸：“小姐，下午人可真太多了，哪像咱们停云院，就我们几个熟的。哎呀，下午我一过去，看见这么多人都等着我们吩咐，可真是紧张得快要不会说话了。”


    “不过小姐可真厉害，几句话就把那些不老实的捻出来了，不慌不忙，条条有理，这么快就让这么多人安排好了！”


    晏相淇不紧不慢地喝汤，心里好笑，心想上辈子你可是管着比这还多几倍的人呢。


    当年她和饮玉就是这样，从刚开始惶恐不安，什么也不会到游刃有余地逢路开山，遇水架桥。


    人会慢慢变化，当初以为怎么都跨不过去的坎儿，其实后面看来也不过如此。


    但那时不安焦虑的心却是真的。


    一碗汤见了底，晏相淇安慰道：“好了好了，这府里就咱们俩个熟人，日后自然一起慢慢摸索怎么做事，别怕，有我呢。”


    这话让饮玉心安了不少，同时也暗中下定决心，以后可得好好学习管事，不能让府里的人把小姐看扁了。


    主仆二人用了饭，又玩了一会儿，水已经烧好，想着也不早了，晏相淇便打算洗漱沐浴，然后准备睡觉了。


    她进了耳房脱衣沐浴，微烫的热水浸过全身，让人不由自主地喟叹一声。


    泡了一会儿，好像听见外面有什么动静，还有饮玉隐隐约约的说话声，晏相淇以为是她在和丫鬟们交谈，也没在意，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后，这才不紧不慢地换上寝衣，用毛巾包着湿漉漉的头发出去。


    然而她刚出来便脚步一顿，愣在了原地。


    屋内，虞舟渐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正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


    虞舟渐听见声响，估计是知道她出来了，也没有转身看她，只道：“夜深突然过来，打扰你了。”


    晏相淇拢了一件外衫在身上，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虞舟渐微微摇头，脸上露出些许无奈：“母亲她……方才去我那儿转了转，起了疑心。”


    晏相淇明白过来了，想到今天早上虞母拉着她的手笑眯了眼的模样，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她对虞舟渐成了亲显然是满意高兴极了，若是让她老人家知道，这门亲事……


    “那你便在这儿住宿一晚罢，省的她不放心。”


    虞舟渐面上仍有些许为难：“可能……这几日都得留在这儿。”


    晏相淇愣住。


    “不过你放心，我睡在耳房，不会妨碍到你的。”


    晏相淇眼珠一转，点点头：“……好。”


    既已同意，她便吩咐下人把耳房收拾收拾，把寝具铺进去，自己则坐到一边，让饮玉帮自己擦头发。


    虞舟渐仍坐在那儿看书，房内没有人说话，一时只有布巾摩挲发丝的声音。


    待擦得差不多了，耳房还没收拾出来，晏相淇想着也不便扔下他率先去睡，但就这么干坐着也不好，便起身过去，想同他说一两句话。


    然而靠近后，她这才注意到虞舟渐手里拿着的书。


    那显然是她去沐浴前看了一半放在桌上的话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