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德忠笑容僵硬，左右为难地说了一句，“徽宝林在里边。”
清儿静了静，朝元夕看去，这徽宝林便是之前的杜御女，近来陛下时常召她伴驾，不仅给她提了位分，还单独赐了一个封号。
清儿也没想到，自家娘娘亲自做了糕点过来，会碰到徽宝林在里面。
“修罗场啊这是。”
“心疼我们皇贵妃。”
元夕忍俊不禁，扬起淡淡笑意，却吓了孙德忠一跳。
昭仪娘娘这不会是气笑了吧？
但是徽宝林在里面，陛下说了不能让人打扰，他也不好自作主张让昭仪娘娘进去啊。
元夕自是不知道孙德忠想了这么多，她睫羽轻轻一垂，也没为难他，“既然徽宝林在里面，那本宫就不打扰了，不必告诉陛下本宫来过。”
孙德忠闻言头更大了，目光落在食盒上面，讪讪道：“娘娘亲自做了糕点过来，奴才替您转交给陛下吧，也不枉费了娘娘的一番心意。”
元夕唇角翘了翘，示意清儿将食盒打开，“桂花糕要趁热吃才酥软，那就有劳孙公公将它吃了吧，免得浪费。”
孙德忠忙道：“奴才一个阉人，哪配吃这么好的东西，娘娘不可啊！”
他是嫌活太长了，才敢吃昭仪娘娘给陛下做的糕点。
“孙公公，几块桂花糕而已，算不得什么稀罕物。”元夕浅浅一笑，语气温柔，却带着一丝令人不容忽视的强硬。
孙德忠颤颤伸出手拿过一块糕点，扯起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多谢昭仪娘娘赏赐。”
元夕示意清儿将糕点分给了紫宸宫几个洒扫的宫人，几名宫人皆是受宠若惊，见元夕点了点头，这才小心翼翼地轻咬了一口酥软的桂花糕。
“皇贵妃干得漂亮。”
“狗皇帝不配吃皇贵妃亲手做的桂花糕。”
也有人不在状况之中，蒙蒙地发出一条弹幕。
“那个徽宝林是谁啊？”
清儿跟在步辇边上，“娘娘，看来上次徽宝林用鱼灯争宠很有效果呢，陛下都一连召见她好几天了。”
“除了程采女被提了位分，现在是御女了，也就徽宝林晋了晋位分，但奴婢瞧着程御女的恩宠不如徽宝林。”
清儿都替元夕着急，这徽宝林现在这么得宠，娘娘都不做点什么吗？
程采女会晋位是在元夕意料之中的事情，她举发阮御女有功，萧绥当时没有给她提位分，是答应了她隐瞒她举发阮御女一事。
等风波过去了，再随便找个理由提一提程采女的位分，算是嘉奖她提供掉发小人的线索吧。
至于徽宝林，元夕心想她多半是哪里入了萧绥的青眼，也不惊讶，从第一次徽宝林入宫来拜见她，到上次的鱼灯起舞，都能看得出来她是个心思灵巧之人，这样的人会得宠，不足为奇。
清儿提着空空的食盒，有些遗憾，“娘娘亲手做的桂花糕，还是用我们宫里打下来的桂花做的，就这样分给了旁人，真是可惜了。”
元夕勾唇道：“这有什么可惜的，我心血来潮做桂花糕，只是享受做桂花糕的乐趣而已，送给陛下也是顺势而为，既然陛下有佳人相伴，何必去自讨没趣呢？”
“清儿莫不是遗憾自己没有吃到？”元夕笑着调侃她。
“宫里应该还有剩的材料，回去用蒸笼再蒸一点就是，好了，别愁眉苦脸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本宫打骂你了。”
清儿瞪眼，“谁说的？娘娘都不知道，奴婢走在宫中，好多人都羡慕奴婢能在关雎宫做事呢！”
还有很多人给她塞荷包，让她在娘娘面前替自己说点好话，这事清儿都没提，当然荷包也没有收。
她还不至于眼皮子浅到这个地步，借着娘娘的势收受贿赂。
日光昏黄，带着一丝暖意，元夕摆了摆手道，“停，本宫想下来走走，步辇先回去吧。”
清儿把食盒塞给一个提灯的宫女，和她换了灯，跟上元夕。
待会儿马上就天黑了，还是要带一盏灯的好。
……
紫宸宫。
一直到天色擦黑，杜令蓉才从宫中出来。
她回望了紫宸宫的宫门一眼，摇摇头，吩咐道，“走吧。”
素苹搀扶着杜令蓉，“宝林，陛下每日都召您伴驾，却从来不让您留宿紫宸宫，陛下他……”
杜令蓉轻声道：“不可妄议圣上。”
素苹“哦”了一声，扬起笑脸，“不过宝林这样的荣宠，后宫嫔妃也都羡慕不来呢，陛下日日召您伴驾，肯定是喜欢宝林的！”
她听说紫宸宫从来不让嫔妃留宿，可这个规矩为元昭仪破了，有一就有二，她们宝林也许就是第二个留宿紫宸宫的人呢？
素苹心想，若陛下不喜欢她们宝林，怎么会单独赐下徽这个封号？
程御女也晋了位分，但却是没有封号的。
所有新妃中，唯独玉才人是一入宫时就得了封号的，而她们宝林，是新妃中的第二个。
素苹的话没有让杜令蓉心中掀起一丝一毫的窃喜，陛下虽然召了她伴驾，但这些日子，却从未让她侍寝，距离她上一次侍寝，已经是月前的事情了，而且那次侍寝后，陛下赐了避子汤。
杜令蓉抬手轻抚着自己的小腹，没有子嗣的嫔妃在这宫中如雨打浮萍，毫无指望，大家都盼着自己的肚子能争气一点，一举怀上龙嗣，可现在陛下赐了避子汤，她想要怀上龙嗣只能盼着避子汤无效了。
杜令蓉想到那日她在宫道上鱼灯起舞，撞见了圣驾，陛下唯独夸了她的鱼灯好看，却没有提她的舞姿只言片语，恐怕当时陛下根本就没记起来她是谁吧？
想到此处，杜令蓉不禁苦涩一笑，低头看着自己有些细小伤口的双手，旁人羡慕她被陛下召到紫宸宫伴驾，却不知，陛下只是让她教做花灯而已。
杜令蓉从未想过，一朝天子会亲自做花灯讨一位嫔妃的欢喜。
而能收到那盏特殊花灯的，除了关雎宫那位，不做他想。
当日她也提过要把鱼灯献上，陛下却没有要，杜令蓉在宫道上站了一会儿，抬头看见了关雎宫的方向，她就懂了那句“君子不夺人所好”其实只是陛下不愿带着旁人的东西进到关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