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两位少爷回来,连带底下的小丫鬟们都松了口气。
阳光正好,游廊下聚集了三两年轻的丫鬟,趁着空暇时间轻声玩笑。
看见不远处的徐亦柯过来,都警觉地停下,默契散开。
“给我站住。”
几个小丫鬟心觉晦气,纷纷立在游廊一侧垂首给徐亦柯行了个礼。
徐亦柯不满,“见到我就躲,想来是没将我放在眼里。”
这话谁敢接?底下推攘了一阵,最终还是有个胆大的丫鬟出声。
“徐少爷误会,奴婢几个失察,并未看见您过来,这才没有上前拜见。”
碰上这位主,想到今日是得不到好了。
几人心里嘀咕。
借住来的徐少爷起初瞧着是好伺候的,如今快要走了便原形暴露,天天阴着个脸,动辄打骂下人,比谁都难伺候,就这样谁不离得远远的。
侯爷夫人都发话了,偏他还硬赖在府里,收拾东西都收拾多久了?还不是看在侯爷夫人不好硬赶他,落个苛责的名声,脸皮厚的很。
“嘴里没一句实话。”徐亦柯冷嗤,“既然知道自己失察,那就都在这跪着吧,什么时候眼睛能看清人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话落又是叫了自己随侍的人看住她们。
几个小丫鬟气的不行,险些忍不住就要开口顶撞。
真当自己是侯府主子了,处置起人来倒是顺手。
最后还是被一旁的人拉住,再气又如何,谁叫他们是最底下伺候人的奴仆。
看着几人跪下,徐亦柯才肯罢休,一转身却是看见了游廊下站着的顾知序。
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没发出任何动静,就这样沉默望着犹如闹剧的几人。
徐亦柯再怎么也年长两岁,却还是被底下顾知序平静无波的眸子惊到。
顾知序垂眸上了游廊,来到他对面,话却不是对他说的。
“你们几个,都下去吧。”
小丫鬟们欣喜起身,那个差点出言顶嘴的更是朝徐亦柯翻了个白眼,飞速跑开了。
徐亦柯脸上青红一片,目光仇视盯着顾知序。
顾知序:“别这样看我,整个顾家不欠你什么。”
真要论什么,徐亦柯这段时日的吃用,来往的珍稀药材,都够买下上十个大高庄了。
“呵,不欠我什么?”徐亦柯怨怼道,“你知道些什么,少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
顾知序若有所思,“就算是上一辈的情分也迟早有耗尽的时候,有来有往叫情分,一味索取叫乞讨。”
过于直接的话难听到徐亦柯浑身发颤,“你、你……”
“我说的有问题吗,父亲花高出数倍的价钱重新替你买下徐宅,方方面面的打点,人要知道适可而止,再赖下去只会让旁人看笑话。”
如果徐亦柯够硬气,他大可现在就甩下银票给自己出口气,可惜他没这个底气。
京城寸土寸金的地界,就是普通的二进院宅子,也是犹如割肉放血。
徐亦柯是个极其爱面子的,衣食穿戴讲究要个体面,花销极大,要不然也不会被族人盯上,这些年算上当初朝廷的赏赐,依旧阻止不住家底变薄,哪来那么多银子。
顾知序继续道:“得知周镇汛灾很高兴吧,或者你是想等到我和望哥儿回不来的消息,但还是让你失望了。”
一瞬间,徐亦柯犹如被扒了衣衫皮囊,暴露在阳光之下。
他惊疑看着顾知序,就像在看什么浮于水面的深底怪物。
顾知序转身离开。
“最好不要搞什么小动作,我这人心眼小,想想以后在外面的日子,如果不想被针对的话。”
这是威胁,顾知序毫无遮掩。
一个侯府家的嫡出公子,一个身无家族仪仗,空有个名衔的遗孤,就算顾知序不出手,也会有主动效劳的人。
徐亦柯浑身充斥寒意,不敢相信那是足足比自己低出一个头的小孩说出的话。
那句威胁总归是起到了作用,隔日的清晨,徐亦柯搬出顾府,回到了曾经的徐宅。
徐宅早已没了最初的模样,许多痕迹被后来的住户抹除。
只是对比侯府,不管是地段面积,景致摆设通通及不上,徐亦柯住进来起便时不时动怒,不是嫌弃这个便是埋怨那个。
底下的人也都怨声载道,心中嘀咕他还做着当侯府少爷的梦,痴心妄想。
不过这些和侯府无关,今日府里来了贵客,上下都正忙着洒扫掸尘,迎接客人。
去到万寿堂路上,云氏一路都在摆弄头上的首饰,第二遍询问底下的两个儿子。
“娘头发上的花钿会不会太张扬了?合适吗?”
她今日梳了个凌云髻,一整套的点翠花钿头面很是压的住身份。
顾知望认真看了会,肯定点头:“娘这样好看,特别特别合适。”
往日云氏打扮多为素雅,今日接见的人不一般,生怕旁人觉得自己轻待,很是用心打扮了番。
顾知望喜欢打扮漂漂亮亮的娘。
顾知序却实在不懂这些首饰头面,跟着望哥儿的说法只管点头就是。
云氏又接连问了自己的衣裙,再次得到肯定答复,安心了不少。
她做为侯府主母,自然要前去接见御安长公主,只是头回与长公主近身见面,心里难免紧张。
今日到访的贵客正是御安长公主。
如果说元景帝是天下君王,大乾朝身份最为尊贵的男子,那在女子中,御安长公主便是最顶上头的存在,就连王皇后也需以礼相待,尊称一声长姐。
御安长公主不是个传统意义上柔顺贤良的女人,还未出阁时便做出过鞭打得罪自己的大臣的事,言行跋扈自恣。
再加上京城中人对赵霍渊之死的揣度,对御安长公主更是多了层畏惧。
云氏出身商贾,天生便对皇室中人存在敬畏,再加上种种有关御安长公主不好相处的传言,更是紧张。
辰时一刻,御安长公主的座驾抵达侯府大门。
携子赵凌一同先去拜会了刘氏。
御安长公主长相明艳,一双眼睛光彩夺目,拉住欲出来相迎的刘氏,笑道:“许久不见堂姑母了,也是我不好,早该过来拜访了。”
说完又是叫赵凌上前,叫了声姑祖母。
当真是一点架子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