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景帝闻言感慨了句父母之爱子,无私无畏。
又言:“顾知望取代你身份多年,可有怨?”
顾知序:“未有,归京以来,望哥儿待小民如亲兄弟,处处照拂,曾以身犯险救小民于大火中。”
元景帝看着他毫无闪躲之意的双目,心中却是对顾律升起丝丝羡慕。
三个儿子皆非平庸之辈,性情纯良至善,聪慧果决,比起来他那三个儿子实在气煞人矣。
他又转头看向顾知望,“我问你之言,你是如何想。”
这是谁也不打算放过了。
顾知望组织了下言语,道:“小民认为生恩养恩同样重要,小民舍不得在京城的爹娘,执意要走爹娘会伤心难过,同是不孝。”
“再有,小民从小便能吃,到了辽州怕是会吃垮了亲爹娘的家,遭了嫌弃。所以小民决定好好努力,将来长大出息了,再报答爹娘生育之恩情。”
元景帝手抵住唇边,咳嗽了两声,还是没能忍住。
庄严的大殿内回荡起笑声。
守在门口处的御前公公稀罕地扬了扬眉,看来这顾家两位小公子是有大造化的。
随着笑声起,原本有些压抑的气氛缓缓变得松快。
元景帝忍俊不禁,隔空指了指顾知望,“古灵精怪。”
“我再问你,麒麟儿说你仗势欺人,几次对陈国公府上的公子拳打脚踢,可有其事?”
麒麟儿说的是王霖,顾知望反应过来。
他通过上首元景帝的脸色知道自己大概没事了,顺着杆子就往上爬,不再像刚入殿时的胆战心惊。
控诉道:“是陈致和先捉弄阿序,将阿序关进闹鬼的宅子里愚弄,还险些使阿序丧命于此,小民打他十次都不解气。”
“你倒是坦率。”
顾知望顺杆子爬的性子倒还真是对上了元景帝的胃口,他不喜看旁人对自己又惧又怕,活像是见到罗刹般颤颤巍巍的样子,便又是忍不住想逗他。
“望哥儿,你既是说要长大出息报答父母,当认真读书,考取功名,才有能力还生育之恩,可朕怎么听闻你上学不求上进,学问也停滞不前?”
这可就是顾知望的死穴了,脸一下垮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元景帝再次放声大笑,收起自己的恶趣味,招手传唤宫人入内,“赏赐二人金如意一对,御用笔墨纸砚各一副。”
前头的金如意是个好彩头,御用的笔墨纸砚却是风光无限,能和陛下用相同的东西,谁不道一句体面。
宫人领命退下。
元景帝公务繁忙,能有这片刻的闲暇已是难得,心情也因为两人放松不少。
笑道:“望你二人勤勉用功,下次再见能够各有提升。”
顾知望顾知序齐齐谢恩。
元景帝最后交代:“麒麟儿同你二人一个学堂,他性子顽劣,易受人挑拨,你们就多担待,照拂一番。”
他这是由王霖诬陷之事给了个台阶下,顾知望却当了真,就差当场打包票了。
“陛下放心,我们肯定多多照拂他。”
虽然王霖有些讨厌,但这可是皇帝陛下托付的任务,顾知望瞬间责任感充盈。
元景帝嘴角带笑摇了摇头,招手让宫人将两人送出宫。
出宫时依旧是那位宣召的公公带领,身后还有托着御赐之物的宫人。
与来时相比,公公态度明显热切了不少。
“陛下是看重两位公子,才会督促学业,又赏赐御用的笔墨,不是谁都有这份殊荣的。”
顾知望不经夸,尾巴都要翘起来了,哪里还能看出一点来时的紧张害怕。
连脚步都轻快起来,左顾右盼,一会觉得砖红的宫墙气派,一会觉得脚下的石板比外面干净,一会觉得耳边的声音有点熟悉。
等等,顾知望停住脚步,耳朵尖竖了起来。
“王霖,需要我提醒你吗,这龙纹玉佩只有皇室中人可以佩戴,你算什么身份?”
公公没有领着两人走朝见的正华门,而是进了一处小门,这边风景要好些,不再是板板正正的长街高墙,两排槐树侧边是通往花园的木桥,可以看见里面的凉亭。
凉亭中,两个小孩相对而立。
蓝色锦袍的小男孩顾知望不认识,宫中三位皇子都是同一年所生,从年龄完全区分不开。
至于另外一人,正是王霖。
结果都不用多想,王霖那一点就炸的爆脾气,能忍住就怪。
顾知望眼看着他如同被惹急的牛犊,攥着拳头就冲了过去,却硬是在最后一刻,生生停住。
大约是有所顾忌,迟迟没有下手。
顾知望实在太想看后续发展了,一步三回头,恰好便撞见那蓝袍男孩轻飘飘往后跌倒,碰瓷碰的十分熟练。
守在凉亭外的宫人瞬间嘈杂起来,上前围住两人。
受害者和施暴者彻底定性。
顾知望盯着王霖满脸状况外的表情啧了声,这段位完全是被人玩的。
公公目不斜视,低声道:“两位小公子还是快些走吧,别让顾侯爷等急了。”
宫里这两位主子都不是好惹的,掺和进去得碰一身腥。
顾知望加快了些脚步,下一刻便听见一阵传呼声。
“——皇后娘娘驾到。”
公公领着顾知望顾知序两人退到一侧,跪下恭迎。
这下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顾知望缩在角落里小小一团,趁着人多偷偷抬眼,见到一宫装妇人从中间走过,身后奴仆随绕。
王皇后在民间风评很好,上京第一家女学便是由她创建。
当年百官谏言元景帝选秀纳妃,绵延子嗣,也是王皇后主动劝解元景帝,先一步以大局为重妥协,于朝堂也颇具赞誉。
除了没有子嗣这一点,其余无可指摘。
顾知望忍不住想见一见享誉内外的皇后娘娘,这才没忍住抬头了一瞬,又迅速垂下脑袋。
王皇后并非容貌出色的女子,她的美集中在舒展大气之上,让人不会第一眼放在长相上,而是集中在举手投足间的端华气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