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氏也是面色不愉,人是她指派给序哥儿的,结果还没一天就出了岔子,看来回头还是得找个稳重的。
小姚立马上前,行礼道:“回老太太,当时是二小姐叫走了奴婢,这才没有跟在少爷身边。”
顾知序也道:“是二姐给我指的路。”
老太太看向顾二娘,“怎么回事?”
“祖母。”顾二娘一脸被冤枉的委屈,感受着袖子里的手镯存在,开口道:“我也不知道六弟为什么要这么说,我根本就没给他指路,更没道理使唤到六弟的丫鬟身上去。”
顾知序骤然看向委屈的顾二娘,眼中闪过惊讶。
他想到了村子偷吃粮食的女娃,被抓住也不愿承认,这一刻,顾二娘身上似乎褪去了某种充斥距离的隔膜。
顾知序甚至觉得,住在繁华京城里的二姐,和村里偷吃粮食的女娃没有什么区别。
小姚演技也不错,满脸疑惑看向顾二娘,“二姑娘怎么还不承认,明明就是您说钗子掉了,让奴婢给您去找,这才让少爷一个人迷了路。”
“胡言乱语。”顾二娘准备亮出手上的镯子,突然发现了不对劲,什么钗子,明明是手镯。
原本的笃定被打乱,脸上的委屈消失,她怒声道:“你个贱婢,我根本没让你找什么钗子,真当我不敢罚你?什么话都敢乱说!”
孙氏今天被云氏怼的也是一肚子气,对大房的人本就不待见。
一拍桌子,道:“来人,给我将这个胆敢冤枉主子的贱婢拖下去,掌嘴。”
“慢着。”云氏轻抬手碰了碰发髻上的梅花步摇簪,“这丫鬟是大房的人,就算真犯了事也是由我处理,弟妹这么急做什么,难不成做贼心虚了?再者,母亲还在呢,要定夺也该母亲决定。”
三房母子方才说顾知序不敬祖母,那么此时便是孙氏当着老太太的面,越俎代庖。
上眼药水谁还不会似的。
顾律顾知览父子两个只是低头喝茶,遮掩嘴角的笑意。
只要没过线,后宅女眷的口舌之争他们向来不参与,既然妻子、母亲没吃亏,看热闹便是。
老太太面无表情,对小姚道:“你继续说。”
小姚信誓旦旦道:“要是老太太和夫人们不信,可以叫人到二姑娘房中去,我将那寻到的钗子放到了二姑娘的梳妆台上。”
她伏低身子,不甘受冤道:“这样总可以证明奴婢清白。”
这小丫鬟看着也不像是说谎的样子,说谎的人哪有这么气足。
就连向来不爱掺和事的曹氏也点了点头。
顾二娘一瞬间便慌了,立即站起来:“胡说,我叫你寻的分明是镯子,哪来的簪子。”
终究是年龄小露了怯。
小姚抬头:“看来二姑娘是愿意承认指派奴婢去寻东西了。”
“你诈我?”顾二娘不敢置信,恨不得当场撕了她,“你竟敢诈我!”
小姚身子颤抖了下,想到五少爷说过会护她的话,再次朝上首的老太太道:
“二姑娘无故支开奴婢却不愿承认,害的少爷在外迷路,想来也是二姑娘之故,请老太太为少爷做主呀。”
小丫鬟也不傻,知道求老太太为自己做主没这么大脸,用少爷的名头才能引得重视,还能在夫人面前得个忠仆的印象,将功赎罪。
顾二娘气的眼睛都红了,手里的帕子被指甲扯开了丝。
刘氏眼底浮现失望的神色,后悔当年眼拙,为小儿子挑选了个眼皮子如此之浅的媳妇,为人妻为人母都没有尽到该有的贤良有度,连带两个孩子都被教坏了。
“徐嬷嬷。”
一个头发尽数发白,脸上刻满皱纹一丝不苟的妇人出列。
刘氏叹了口气,“我这两个不争气的孙儿就交给你了,不必手软,给我好好教导,约束言行。”
在见到被称为徐嬷嬷的瞬间,顾知堰两姐弟脸一下白了,纷纷吵着不肯。
“明明是二姐犯错,为什么我也要受罚,我不!”
“祖母,孙女知错了,以后绝不再犯,不敢劳动徐嬷嬷。”
今年五十六的徐嬷嬷身体还算硬朗,她是宫里专门教导礼仪的嬷嬷,就是当年宫里的妃嫔主子都受过她的教导,谁也不留情面,手里半指厚的戒尺可不是摆设。
每年入宫陛下宴请百官家眷时,徐嬷嬷就会给他们加训一段时间,那简直是鬼哭狼嚎也不为过。
“行了。”刘氏神情疲惫,“时间不早了,都回去吧。”
她又放缓了声音,“序哥儿,有时间就多来祖母这儿,祖母知你在外受了不少磋磨,以后侯府就是你的倚仗,受欺负了和祖母说。”
“是。”顾知序喜欢这个虽然脸上不怎么见笑,但维护他的祖母。
各房的人渐渐散去,方才热闹的厅堂变得冷清,只有打扫的丫鬟默默收拾。
走在路上,顾律低头问道:“你迷路是去哪了?”
顾知序想到了那个冲自己笑的缺了颗牙的年画小童,如实道:“我见到了望哥儿。”
包括顾知望给小桃出主意的全部过程都一并说了。
顾律没有太意外地点头,望哥儿向来不是吃亏的性子,只是聪慧劲总是不用对地方。
云氏却气得厉害,“三房母子几个就是看不得大房和睦,二娘居然还将序哥儿引到听风院去,她想干什么,小小年纪就这么多心眼。”
顾律拍了拍她肩膀,“好了,望哥儿和序哥儿都是好的,就算有人耍心机也成不了。”
顾知览一早回自己院里去了,只剩下三人在石子小道上慢悠悠走着,提灯的丫鬟远远跟在后面,月光足够明亮,照亮脚下的路。
沉默间,顾律再次朝着顾知序开口,语气郑重,“序哥儿,今日家中的人你也都见过了,我便也都和你说清楚。”
“关于望哥儿,我和你母亲都决定将他留在府中,他绝不是外人所说的顽劣,我希望你们兄弟未来能守望相助,不因外人的一点调拨便生了间隙。”
“以后望哥儿的一律花销也不走府中,而是从你母亲和我的私己中出,待我们百年之后你们兄弟几个分家也是按照这个流程走。”
顾律看着他的眼睛,道:“关于此事,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现在说出来,不要闷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