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走了一路,也聊了一路,不觉时间流逝。
远远的看见食品厂大门时,许棉倏然一惊,咦,竟然这么快就到了?
腿脚都不觉得累呢。
系统适实出声为她解惑,“苦日难熬,欢时易过啊,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总会觉得时间飞速流逝,和不喜欢的人相处,就是度日如年啦。”
许棉假装没听到。
离着大门还有十几米远时,贺行简停下脚步。
许棉疑惑的看向他,眼里带着询问,咋还不走了?
贺行简仿若随意,又似意有所指的问,“还继续一起走?”
许棉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进了厂,谁知道会碰上哪个谁?看见俩人这么晚还待在一起,指不定会脑补出什么暧昧戏码,这是给她选择的机会?
还是避嫌吧,她可吃不了爱情的苦。
她清了下嗓子,“我先走一步了……”
系统顿时懊恼的控诉,“你,你可真无情,用过就扔啊,没良心,没担当,渣女!”
许棉置若罔闻。
贺行简倒是不意外这样的结果,点了点头,脸上还能带出微笑来,“也好,我等一会儿再进。”
他神情坦荡,姿态淡然,倒是一瞬间让许棉生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愧疚来,她是不是太那啥了?
要是心里没鬼,怎么就不能一起走路了?不就走路说几句话嘛,又没干什么超出男女交往界限的事儿,有必要这么谨慎小心、搞得像做贼一样?
有人撞见误会了又如何?她完全可以理直气壮的解释啊,一来她是单身,不会伤害到谁,二来,俩人确实不是恋爱关系,她有啥可紧张的?
然而,做足了心理建设,也抵不过心里的那一丝迟疑。
之前,她刚义正严辞的嘲讽许秀妍和冯元不注意朋友之间的交往距离,结果,转头她自己就犯错了?
这不是只需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她还没那么无耻。
于是,她率先转身离开。
只是走了没几步,就听身后再次传来他的声音,“你答应为我做的饭菜呢?”
呃?
许棉僵硬的回过头,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贺行简叹了声,“忘了?”
忘倒是没忘,卤肉都是现成的,她连槐花窝头都蒸好了,就是没找到机会送,准确的说,是鸵鸟心态,她不想去见他,能拖延一时是一时。
但这话不能说啊,许棉干巴巴的道,“还没准备好。”
贺行简“喔”了声,脸上又扬起笑,“没事儿,我可以慢慢等。”
许棉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戏谑的意味,深吸口气,“那个明天吧,我把做好的饭菜,给放到门卫大爷那儿,你下班去拿就行。”
贺行简问,“为什么要给门卫大爷保管?”
为什么?当然是门卫大爷这个工具人嘴严啦!还不用再去见你,许棉尬笑道,“那样方便。”
“还有更方便的,你要不要听?”
“……你说。”
五分钟后,许棉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两边的灯闪耀着昏暗的光,耳边是系统聒噪的声音。
“你就说贺厂长办事漂不漂亮、周全不周全吧?就问还有谁,能这么温柔体贴,处处为你着想啊?
他明明有高高在上、骄傲嚣张、驾驭女人的资本,却丝毫不霸道独裁,还没有大男子主义,给予你充分的包容理解和尊重支持,这样的男人,上哪儿找去?
不是我吹捧他,就是在后世,那也是稀缺品种啊!
你就一点不动心?”
许棉被它吵的心烦意乱,“你闭嘴吧,让我消停会儿。”
系统不服气的哼唧,“你就傲慢嘴硬吧,这样的男人你都不珍惜,有你后悔的时候!坐等打脸!”
许棉,“……”
她不就是不想和领导谈恋爱嘛,犯哪门子天条了?
回到宿舍楼,已经九点多了。
走廊上很安静,许棉特意放轻了脚步,但开门的吱嘎动静,相邻的宿舍还是能听的很清晰。
袁丽萍穿着拖鞋走出来,眼圈还是红肿的,“你回来了?”
许棉握着门把手,扯了下嘴角,“谢谢你还想着我啊……”
袁丽萍支支吾吾的解释,“我,我当时……”
许棉摆手打断,“明白,理解。”
都伤心成那样了,要死要活的还顾得上谁啊?何况本来俩人交情也不深。
再有冯元骑车子送她,她更想不起别人了,这会儿还能出来问一句,就算有良心的了。
袁丽萍期期艾艾的问,“那你咋回来的啊?”
许棉随口道,“还能咋回来?靠两条腿走回来的呗。”
袁丽萍心生愧疚,小心翼翼的低声问,“大晚上的,没遇上啥不要脸的混子无赖吧?”
许棉,“……”
遇上贺厂长了,比混子无赖还难应付呢。
她心累的道,“让你失望了,啥人也没遇上。”
袁丽萍打量着她,见她衣着整齐,脸上也没什么委屈和羞愤,顿时松了口气,“对不起啊……”
许棉不想和她计较,“算了,算了,回去睡你的觉吧。”
袁丽萍的却站着没动。
许棉蹙眉,“还有什么事儿?”
袁丽萍揪着衣角,欲言又止,“那个,你堂姐她……”
说起这个话题,许棉就知道一时半会的掰扯不完,遂重新关上门,指了指走廊尽头。
袁丽萍意会。
那儿安静,俩人说话,不会打扰到其他人,也不担心有人偷听。
走廊尽头是个多出来的敞开式的小阳台,大约有五六个平方,这里主要是用来晾晒衣服的,也堆放着些杂物,前面有棵国粗壮担当国槐树,据说有百年之久了,如今正是盛花期。
不过,开的花,大都被工人们掰去生吃了,只有高高的树梢上还残留着一星半点的,夜色里,散发着淡淡清香。
许棉靠在红砖墙上,无奈的道,“放心吧,你走了后,我大伯和大伯娘就去了,还有她喜欢的男人,俩人算是过了明路,就差昭告天下了。
我也挑明问过她,她明确表示,和冯元只是普通朋友,以后,应该会注意相处的分寸感和边界感,不会再让人生出误会。”
“真的?”
“嗯,她喜欢的人是帝都来的知青,不管是家庭出身,还是个人条件,都远胜冯元,选择谁,很难吗?”
“那就好。”
“好啥啊?其实她的选择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冯元的心啊,那才是根本问题。”许棉到底没忍住,见她这副委曲求全的样儿,没好气的道,“我堂姐不选他,他就退而求其次,选择你了?就是他选你,你愿意当这个备胎?”
袁丽萍脸色变了变,却还是道,“时间长了,他总能看清谁才是对他最好的人,我会等他回头的。”
许棉不由扶额,我滴个天啊,居然妄图去感化捂热一个男人的心?
多么天真愚蠢的想法啊!
这简直就是拉来女人悲惨生活的序曲呀!
这她能忍?
许棉恨其不争的问,“他又怎么忽悠你了?”
袁丽萍下意识道,“没有忽悠,他都跟我解释清楚了,他确实对你堂姐有好感,但也被她拒绝了,他心里都明白的,只是付出的感情,不是他想收回就能收回的,就像我,我也心不由己啊!”
许棉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袁丽萍难堪的撇开眼,“别这么看我,我知道这样很没出息,但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啊,我喜欢了他两年,两年的付出和感情啊……
我实在不甘心放手,总要试一试,万一呢?
反正,等他整理好对你堂姐的感情,就可能回到我身边了。”
许棉冷笑,“你就这么信他?”
袁丽萍酸涩的反问,“不信又能如何呢?我没有别的路可走啊……”
许棉无语,“怎么就走投无路了?你可以一脚把他给踹了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很稀罕吗?”
袁丽萍摇头,“我做不到。”
许棉气笑,“你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随你吧,将来别后悔就行。”
撂下这话,她就走了,怕再说下去,会忍不住想动手打醒袁丽萍。
等她进屋,反手关上门,脸上还有一层未褪下的气闷烦躁。
乔雅丽还没睡,正半靠在床头看书,见状,关切的问,“怎么了?”
许棉边脱鞋,边恨恨道,“被个傻子气着了。”
闻言,乔雅丽噗嗤一笑,“是袁丽萍吧?”
“你知道了?”
“想不知道都难,她回来的时候,两只眼肿的像桃子,都不掩饰一下,而且,别人问她,她也直接认了,说是和冯元闹了点矛盾,你说,她,她……”
乔雅丽是个讲究人,太难听的话说不出口,只得无奈的摊手,“不知道怎么评价她。”
许棉就没这些束缚了,怎么痛快怎么来,“她这是豁出去,也要跟冯元捆绑在一起,真是傻透气了。”
乔雅丽点了下头,“确实有点傻,女孩子,无论再怎么心仪男人,也要自爱自重,强求来的感情和姻缘,都不会太幸福,何苦呢?
况且,她条件不差,明明能有更合适的选择,却偏要这么固执,冯元待他,并不真心实意……”
许棉冷笑,“恋爱脑就是绝症,眼瞎心盲,最擅长自欺欺人,冯元再欺负她,她也舍不得撒手,人各有命,没救了。”
乔雅丽叹了声,转了话题,“你将来想找个什么样的对象?”
闻言,许棉脑子里不受控制的浮现出贺行简的模样,她甩了甩头发,随意的道,“忠犬型吧。”
乔雅丽眨眨眼,“忠犬型?”
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许棉笑着给她解释了一下,总结起来,忠犬型男友,就是忠诚专一,开朗乐观,温柔体贴,直率坦诚,还有点居家黏人,绝对是理想型伴侣之一。
乔雅丽听完,若有所思。
见状,许棉打趣道,“你对象符合这个类型吗?”
乔雅丽有个家里介绍的男朋友,这在厂里不算秘密,不过,她很低调,旁人只知道她有对象了,却对那个男人的情况一无所知,甚至连名字都没传出去。
乔雅丽苦笑着摇摇头,“大概只能做到忠诚专一吧。”
许棉挑眉,“你对他要求这么低吗?”
乔雅丽无奈道,“他是军人,是那种很严肃板正的性子,平时话也不多,把工作看的比什么都重……
好在我也不喜欢黏黏糊糊的,所以,就这样。”
许棉“喔”了声,“这样也挺好的。”
乔雅丽很想得开,“相敬如宾吧,小说里演绎的那种感天动地、至死不渝的爱情,现实里是不存在的,谁信,谁受苦。”
许棉深以为然,小伙伴这么清醒,相处着才不累啊,不像袁丽萍,跟走火入魔了一样,让人恨不得撬开她脑子,把里面的水空出来。
夜里睡的晚,早上起床就成了一件折磨人的苦差事,第二天,许棉挣扎着去洗漱时,眼睛都困的睁不开,用凉水浇了几遍脸,又喝了杯不加糖的苦咖啡,才打着呵欠去上班了。
路上,系统用蛊惑的语气问,“想改变这种痛苦的现状吗?”
许棉懒洋洋的道,“有话就说。”
最烦拐弯抹角、让她猜猜猜。
系统道,“其实很简单,而且,机会也摆在你面前了,就看你愿不愿意抓住……”
许棉才不上套,兴致缺缺的问,“机会在哪儿?”
系统道,“你忘了贺厂长昨晚跟你说的话啦?他有更方便的办法,让你能正大光明的给他做饭菜吃,这就是你的机会呀,等齐秘书送了食材来,你就拿出全部的本事,再加点灵泉水,用你高超的厨艺去惊艳所有人,届时,你就是不想当掌勺大师傅,旁人都不愿意吧?”
当上大师傅,也就不用早起了。
许棉却淡淡道,“就这?”
“不然呢?”
“眼界开阔点吧,我难道就只能在食堂打转?”
闻言,系统立刻惊喜的问,“你终于不想躺平摆烂、准备翻身奋起啦?”
许棉轻哼,“奋起是不会奋起的,但我得找个舒服的坑躺着。”
系统闻言,情绪越发激动,“你想去哪儿?去办公楼随便哪个科室当个小干事都很清闲自在啊,只要你拿捏住了贺厂长的胃,你想去哪儿,不就是他一句话的事儿?还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嘿嘿……”
“闭嘴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