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红英刚说完,二太太猛地一拍桌子,怒声喝道:“一派胡言!谁信你这鬼话?你住嘴,别再往下说了。当着老爷的面你还敢胡诌,你以为我们都是傻子吗?老爷你听到了没有?她竟编造谎言来骗你,我们这些妇道人家被她骗了也就算了,老爷你可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人,你听听她说的哪句话合理?”
曹正平一听,不禁皱了皱眉,说道:“我听着没问题啊,芷柔你还是听她把话说完吧!这样也好洗清你的委屈。”
叶芷柔再也忍不住了,“噌”地站起身来,大声说道:“金大山,你快给我把她拉出去,我一分钟也不想听她再说了。你要给我好好教训教训这个死丫头,我就不信在这府里她还能翻天!”
看起来二太太真是急眼了,连曹正平都感到有些诧异。曹正平愕然道:“叶芷柔,这可不是你的脾气,你怎么做事也不讲理了?”
二太太用手敲着桌子,气急败坏地说:“我不讲理,我就是不讲理!今天我就不讲理一回又怎么了?金大山,你死了吗?快动手!”
金大山一看这架势,一把就抓住梁红英的手,硬往外拽。梁红英心想,走就走吧,反正我话也说得差不多了。曹正平气得用手指着二太太,长叹一口气,回头又朝梁红英摆手说:“红英你先回去吧!你不用担心,没你什么事儿,整件事情我都清楚了,你做的没错,都是误会,谁也不会奈何得了你。”
一边金大山往外拽她,一边曹正平说出这几句话。梁红英听在耳朵里,心里还是很温暖的,不过她还是心有不甘,话还没说完呀!
曹月红整个过程都在一旁观望,一边是她的二姨娘,一边是父亲,她也插不上嘴。再说她也不想搅这潭浑水,刚才她觉得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算是把梁红英给保下来了。心想,梁红英肯定会感激我的,这对以后请她帮忙联系石达开也有帮助。
金大山一个劲儿地拽梁红英,等把她拽出曹老爷的客厅走出一段,手还死死地抓着梁红英的胳膊。梁红英一甩手,骂道:“放开你的臭手!”
金大山用手搓着屁股说道:“来的时候你踹了我那一脚,你可够狠的!快把我的骨头踹断了,你个死丫头,我没跟你一般见识,就是给你面子了。我好心好意的把你拉出来,这是在救你的命,不知好歹的东西!你还出言不逊,朝我瞪眼!”
“朝你瞪眼?我还得给你算旧账,你别以为你们杀了杨大叔,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还在这儿给我猫哭耗子假慈悲!你安的什么心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刚才用力掐我的手腕,我没给你再来一脚就算客气了!”梁红英一发火,金大山又软了。
他干笑着说道:“我管你叫大小姐行不行?你现在比大小姐地位都不低了。我跟你说句实在话吧,刚才进去的时候我就喊你,我有话要说,可你就是不听。趁这里没人,我就说句心里话,过去你恨我归恨我,不过今天我说的这句话真是为你好。你想过没有?就算小青那丫头,是被二太太亲自给杀了,你能找她报仇吗?一个主子杀一个家奴,在咱们这个年代,这不是家常便饭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哪家大户,不处置几个吊诡的家奴?别以为老爷会给你撑腰,这件事情他也不向着你!你可别忘了自已的身份,你是个奴才,你的命就像蝼蚁,主子随便踩踩就能把你踩死,他会为你一个奴才得罪自已家里的人吗?哈哈哈哈哈,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还以为自已有多高贵呢?你就是个臭狗屎的奴才而已,这回清楚了吧,梁红英!”
说完这番话之后,金大山带着一副轻蔑而又嘲笑的嘴脸,一甩手就走了。梁红英听完这番话,内心翻江倒海。她恨这个金大山满嘴屁话,可今天听着,这些话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一些穷人、一个奴仆的生死,确实掌握在那些主子的人手里,这就是现实,梁红英早就明白。不过她心有不甘,不想看着自已的姐妹小青就这样被人害死。虽然她也报了仇,宰了两个害小青的土匪,但是梁红英这口气还是咽不下去,她不想让这些背后害小青的人逍遥法外,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尽管心有不甘,可听了金大山这番话之后,她还是有点受打击,失神落魄地走回了自已的住处。
小朵还在焦急地等着她,这时太阳才刚刚升起。“啪嗒”一下,梁红英推开门,木然地站在门口。小朵一看梁红英回来了,非常激动,跑过去很兴奋地抓住梁红英的手问:“红英,红英,你总算回来了,真担心死我了,怎么样?出什么事儿了?二太太真气病了吗?”
梁红英摇摇头对小朵说:“没有,她是故意装的。”小朵一跺脚说:“我就知道她这个人看着挺和善的,实际非常狡猾。既然她没事,那我也就放心了,不过她会不会找咱们的麻烦呢?”梁红英说:“不知道,她不会找你的麻烦,但她会找我的麻烦。”
小朵叹了口气说:“找你的麻烦,我也担心呀,我希望你平安,千万别像小青一样被她给害死。”梁红英一听,两行热泪“唰”的一下子就顺着脸颊流下来,她激动地说道:“小朵,你说像咱们这种无权无势、地位低下的奴仆,连自已的生死都掌握不了吗?我们的生死还要掌握在这些主子们的手里,是不是?”
小朵无奈的点点头说:“确实是这样!”梁红英突然激动的咆哮道:“那小青的仇,我们就报不了了吗?小青就这样白白地死掉了吗?那些害她的人,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活在这世界上吗?喝着别人的血,过着他们悠然自在的生活?”
梁红英再也忍不住了,她嚎啕痛哭。小朵一见她哭,自已也哭起来,两个姐妹抱在一起痛哭。梁红英从来没哭得这么伤心过,最让她痛心的不是别的,是她有一种难以忍受的无力感。明明已经很清楚了,是谁害死的小青,是谁在背后指使操纵这一切,可是她就是没办法严惩眼前这个凶手,最让她痛心,最让她无助的还是主子和主子之间互相袒护,而无权无钱无势的奴才们都成了他们的玩物。她哭小青太可怜了,年纪轻轻被人割了舌头,又在痛苦中死去,这只能怪她命不好。
也不知道哭了多长时间,直到小朵提醒梁红英 。
“哎呀,梁红英,别哭了!”小朵突然一拍脑袋,“差点忘了大事儿!”
梁红英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用袖口胡乱擦了擦眼泪,声音还带着哭腔:“小朵,什么事?”
小朵凑上前,压低声音说:“你出去的时候,大小姐派人来找你,说有急事让你马上过去。”
梁红英一听,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轻轻叹了口气:“我见到小姐了,就在老爷的客厅里。”
“啊?那她找你到底什么事?”小朵急切地追问。
“能有什么事?当着众人的面,她也不敢说。”梁红英摇摇头,“她让我什么时候过去?”
“说是让你马上去!我跟来人说了,你去老爷的客厅了。”小朵说完,梁红英才明白,怪不得曹月红那么早就去父亲的客厅,原来是为了找我。
梁红英沉思片刻,咬了咬牙:“既然她让我去,那我就去一趟。反正这事儿,早晚也得给她个交代。”说完,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擦干眼泪,转身朝曹月红的住处走去。
曹家几位太太都有独立的小院,曹月红和大太太住在一处。平日里,梁红英并不怵曹月红,但一想到要面对大太太,心里就打鼓。还没走到小院门口,她的脚步就慢了下来,在门外来回踱步。
她纠结的是:到底该以什么姿态进去?是像从前那样,以丫头的身份卑躬屈膝,满脸讨好地问“小姐找我何事”?还是该拿出点架子来?梁红英心里觉得,毕竟我才是曹家真正的大小姐,再像从前那样低三下四,实在不甘心,我不想压谁一头,起码得平起平坐,才符合我的身份。
就在她犹豫徘徊时,大太太的丫头小霞从院里走了出来。
“红英?你怎么在这儿?等谁呢?”小霞一脸好奇。
梁红英眼睛一亮,这可是个好机会!她立刻赔着笑脸:“小霞,小姐要见我,能不能帮忙通报一声?”
小霞向来爽快,一口答应:“行!你等着,我这就去!”说完,快步跑回院子,朝着曹月红的房间奔去。
没过多久,小霞又急匆匆跑出来,远远地朝梁红英招手,脸上带着兴奋:“红英,快来!小姐都等急了!”
梁红英不敢耽搁,三步并作两步跟着小霞进了小院。这院子她并不陌生,以前送茶递水时没少来。大太太住在正房,曹月红住在偏房。小霞熟门熟路,直接把她领到偏房。
偏房里,客厅连着卧室。一推开门,就见曹月红正焦急地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看到梁红英进来,她眼睛瞬间亮了,三步两步冲上前,抓着梁红英的胳膊追问:“可算把你盼来了!急死我了!你回来这么久,我一直想问——找到石大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