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右摆尾,将围在右侧的划子也尽数撞开,有些划子直接被撞散架,不少攀爬之人被撞死撞伤,落水者比比皆是。
可那些健全的落水者不怕死地再次游着靠近大船,如同蚂蟥一般吸附上去,不畏死地往上攀登。
船上的将士们或用刀劈砍绳索,或往下射箭,势必要将人打下去。
还有些划子竟不顾装上的货物,直接冲上海岸就要抢岸上还未装船的货物。
岸上的将士们立刻迎战,海上岸上厮杀成一片。
海风袭来,卷着一股腥味。
薛正趁乱将陈砚带到一处礁石后躲避,二人只需抬头,就可借着月光看到这激烈的厮杀。
陈砚可清楚看到登上海岸的海寇们是松奉人的装扮。
他终于知道松奉那些出门务工的青壮都去了何处。
海寇!
这些海寇全是松奉的青壮!
他们所说的务工,实际是劫掠走私船队,以供自家生活。
难怪此前那些将士如此戒备,想来这些海寇不是第一次来。
想到此处,陈砚又生出不解。
他能知道这些海寇都是松奉人,难道松奉上下官员会不知?
只需将这些海寇的家人捉拿,就可逼得海寇归顺,为何松奉上下不干?
必然不可能是因为心慈。
能干出上下勾结走私的官员,不可能因心软而放过这些海寇。
陈砚的困惑无人能解答,他只得屏住呼吸看着岸上的战斗。
那些海寇并不恋战,抢了东西就跑。
即便将士们百般阻挠,依旧还是被抢走不少货物。
随着登船的海寇越来越多,从船上被丢进海里的货物也越来越多。
将士们虽船大,又装备齐全,可耐不住那些海寇人多势众以及不畏死,渐渐落入下风。
如此下去,这些货物非被抢光不可!
情急之下,岸上一名将领对着半空射出一支火箭。
原本还在拼命抢夺货物的海寇见状,竟仿若受到指令一般纷纷往海里跳,抓住货物上了划子后,一艘艘划子朝着海深处划去。
待到众人只能看到黑点时,湖面侧面出现几十艘几百料的大船追赶上去。
“轰!”
一声炮响,将海水炸起十数丈高,落在最后的划子被海浪掀翻,上面的人生死不知。
那些船一路撵上去,炮声不断。
如此渐行渐远,就连那些大船也消失在海岸线。
陈砚这下彻底懵了。
这几十艘大船又是从何而来?
驻扎在松奉的是千户所,将士总人数是一千一百二十人,光是岸上和船上守卫的将士就差不多有这个数,海上那些大炮船又是从何而来?
而且那些船无论是大小,还是上面装备的精良火炮,放在大梁水军也是最顶尖的一波。
按照陈砚所知,就连松奉的千户所也只有两艘,哪里冒出来这么多?
陈砚看向薛正,见薛正也是面露惊骇,问道:“薛百户也不知?”
薛正摇了下头。
这下两人彻底安静了。
自古以来军中都有吃空饷的传统, 明末辽东巡抚孙承宗报七万守军,实际只五万人,毛文龙部实际兵员仅四万多,却虚报十万,冒领一倍军饷。
士兵实际比上报少,只是腐败,若士兵比上报多,那可就麻烦了。
看来此地之事远比他们想象中要复杂。
海寇已散,剩下的就是打扫战场,继续装载货物。
待船只离去,天已经微微亮。
正在陈砚和薛正准备随着人潮离开时,一抬轿子急匆匆而来。
轿子落下,帘子被掀开,松奉知府胡德运下轿子之后,急匆匆找到冯勇,耳语几句,那冯勇大惊:“你不是说今晚可拖住他吗?怎么让他跑了?”
胡德运赶忙对冯勇做了噤声的动作,又嘀咕了几句。
陈砚隔得远,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只知冯勇招来所有将士:“凡未在家中的可疑之人,无论是谁,尽数捉拿!”
将士们迅速分为好几队,沿着不同的方向搜捕。
陈砚猜想是自已暴露了,这要是被他们捉到了,怕是要原地被杀了。
运气好,这些人找的是倭寇入境的由头,他还能落下一个好名声。
如果他们栽赃,譬如与女子共度春宵,来个马上风身亡,那他一世英名尽毁。
两人对视一眼,混迹进了那些推独轮车的壮劳力之中,沿着海滩前往松奉府城而去。
此时天色昏暗尚可蒙混过去,一旦天亮,大家必定认出陈砚,到时候就难逃了。
要赶在天大亮之前脱离队伍,再借机藏起来。
海滩之上,胡德运急道:“冯千户必要将那陈砚捉拿斩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冯勇瞪了焦急的胡德运一眼,并不搭理他。
商议时,胡德运吹牛说什么早已想好对策,必能困住陈砚。
结果呢,人什么时候逃走了都不知道。
上回也是夸下海口,要让陈砚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不会引起朝廷的震怒。
后来不仅没解决陈砚,还让陈砚四处敲诈,将他都拖下水。
这个胡德运其他本事没有,吹牛的本事是真大。
被冯勇这般鄙夷,胡德运也是满肚子火没处发。
他为自已辩解:“那可是顶级美人,换了任何一名男子都把持不住,何况他还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郎,肯定会耐不住,谁能想到他连那等美人都下得去手?”
冯勇不耐烦地回他一句:“闭嘴!”
人跑了,说再多也没用。
“货物已出了,今天抓到他就杀了,以免夜长梦多。”
冯勇压着刀把,大跨步离开。
上千人同时寻找,他就不信找不到一大活人!
天色渐渐亮起来,陈砚和薛正跟随队伍进入松奉城后,趁乱脱离队伍,躲藏在一个偏僻小巷子里。
等四周脚步声渐远,薛正道:“陈大人与我一同去锦衣卫据点。”
“不可躲藏,此时若躲了,就很难逃出他们的追杀,最好在今日就对上他们,如此才有生机。”
陈砚沉思着道。
薛正却是脸色微变:“我今日只能调来二三十人,挡不住如此多将士。”
二三十人与上千名官兵,以及这么些不知有何来路的青壮们比,实在少的可怜。
陈砚沉吟片刻,再抬头,道:“去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