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氏为了家中事务常要外出采办,每次出门都能听到几句流言,心中颇感羞愤。
她曾几度欲开口怒斥那些嚼舌根的小人,最终又怕落人口实,只能暗气憋心,回去后默默叹息。
她有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年纪还小,才九岁,正在学大家闺秀的礼仪。
平日里由母亲亲自督导,一板一眼地学习琴棋书画与礼仪进退。
目的就是长大后能嫁入名门,给家里长脸。
可现在自家未婚过门的媳妇,却做出这么多出格之事。
万一女儿模仿岂不是贻误终身?
她因此特别叮嘱府中众人,不准将这类消息乱讲出去。
生怕年幼的孩子听多了坏话,沾染坏了风气。
可还是挡不住那些话语在背地里流传。
最后连侯府的老夫人也听说了。
老夫人一直隐居府内,不过问具体家事。
然而这些风言风语通过亲戚、下人之口还是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老人原本来脾气就不大好。
听闻此事顿时皱起眉头,语气阴沉。
老夫人这些日子正为筹措操办婚事所需的银子犯愁。
聘礼厚重、酒席丰盛、新房装饰样样需钱开销,且侯府近年来也不似从前那般富足宽裕。
她只得低声下气跑了几户老亲眷家。
总算靠着侯府昔日的情分筹了些款项回来。
这笔来之不易的金钱原本令她稍稍缓了一口气。
结果没想到又听到了这些传言。
如今又听了这些传言,气便更不打一处来。
想到将来要操持婚礼,还要接待宾朋宾客。
若是这段姻缘出了丑,不仅会让自己脸上无光,甚至可能牵动整个侯府名声。
老夫人一边捏紧手中拐杖,一边咬牙切齿,直骂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这天一早,许承宣一如既往地带着莫之瑶去给老夫人请安。
他们走入厅堂的时候,仍是携手而行。
进门时两人的手还握在一起。
老夫人一眼瞧见,脸色立即阴沉下来。
二人跪下问安后起身。
他们照例跪下行了孝礼,恭敬喊了“老夫人万福”,随即缓缓站起身来。
屋内一时无人言语,只有桌角点燃的一炷沉香散发缕缕清香。
侯老夫人哼了一声,故意转过脸不去搭理他们。
老夫人端坐在上首,双手扶椅背,眼望前方。
许承宣以为母亲是身体不舒服,笑着开口。
“今日怎么了?是不是哪地方不舒服?我让之瑶替您看看。”
他满脸笑容地转身看向莫之瑶,示意她上前关心长辈身体状况。
却不曾察觉老夫人已经怒火中烧。
老夫人冷哼了一声,脸上带着讥讽的笑容。
“我哪里有那个资格劳烦她的大驾呢?你们俩想怎么玩、怎么开心都随你们的便。我还死不了,不用特意来探望。”
这一番话摆明了态度。
即便是个再木讷的人,也能听出其中的不对劲儿。
他微微蹙眉,上前一步。
“这是在说谁?一大早说什么不吉利的话?若您觉得身子不舒服,直接告诉我便是。”
但老夫人却并没有继续开口,只是抬起眼冷冷地盯着他们。
目光凌厉如刀,一言不发。
莫之瑶原本还想着装作什么都没察觉到。
尽量避免引火烧身。
可当她下意识抬眼看向老夫人的时候,才发现对方的视线正落在她与许承宣刚才十指紧扣的地方。
她顿时警觉,手连忙缩回,迅速分开了一点距离。
老夫人轻蔑地哼了一声。
随即转头瞪向许承宣,语气低沉。
“从前是过去的事,我也懒得计较。现在既然是订了亲,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你们这般无忌妄为,若真惹出了事端,不只是被人说闲话,整府的脸面都要让你们丢光了!”
许承宣眉头紧锁。
“母亲到底听到什么消息了?为何突然对我发这么大的火?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片刻之后,他的声音变得严肃。
“是不是姜菀菀回家说了什么?姜家那些仆人四处乱传流言蜚语了吗?我自问并未失礼半分!男未婚女未嫁,我们之间的相处也并未逾越底线。”
“你以为还等得着别人上门搬弄是非吗?你自己做的事儿你心里没数吗?成天跟个小姑娘在外面晃悠、毫无避讳,满京城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你反倒觉得理直气壮?”
听到这儿,许承宣愣住了,面上一阵羞愤交织。
莫之瑶见局势有些失控,赶紧上前一步解释。
“您误会我们了,并不是大家想象的那种情形!”
“胡闹!”
老夫人几乎是脱口而出。
“这些话说出来,也不怕污了我的耳朵!”
她高声厉喝道:“我早就看不下去了,你平日坐姿散漫,走路大大咧咧,简直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体统。你这样的人,也敢妄想成为我家的少夫人?你想过没有,倘若真让你当了家主母,府上上下拿谁做榜样?”
“你说你是神医谷出来的天之骄女,但这里不是山野村林,而是京城赫赫有名的许侯府!这可不是任你撒野放肆的地方。你可曾想过,如今整个京城,都在议论你什么?”
莫之瑶心头一阵窝火,忍不住挺直脊背,顶嘴道:“别人说他们的话与我何干?我和宣哥哥是真心相爱,坦坦荡荡地相处有什么错?”
这番话可谓惊世骇俗。
连一直沉默不语的许承宣脸色一沉,急忙呵斥道:“别再乱说话了!快住口!”
莫之瑶眼眶已经微微泛红,语气中带着倔强。
“我……我说的都是实话。那我就问一句,一定要像姜菀菀那样,说话轻声细语、走路规矩有礼才算懂礼数吗?那是压抑自己的本性!是装出来的温柔罢了!”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渐渐提高。
“你们老是把我跟姜菀菀比来比去。可是宣哥哥和她早已经分开那么久了,为什么到现在还天天念叨她的好处?说什么以前的少夫人不会这么莽撞,以前的少夫人也不会如此失态。这话我听了无数遍,听得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如果说那样的女子才真正配得上宣哥哥,那他当初又为何与她分开?”
侯老夫人脸色铁青,胸口闷得厉害。
整个人一阵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住,险些晕厥过去。
二房的成氏见状赶忙捂住耳朵,连连摇头大声喊着。